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辞免除藉田令第二状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漫塘集》卷五
某伏准省劄,以某辞免新除藉田令,奉圣旨不允,疾速起发前来供职。
某荐膺宠命,俯极战兢。
伏念某蚤岁效官,位不过掾幕;
中年屏居,身不入朝市。
容台列属,中旨趣行,皆耳目之所不接,梦想之所不到。
况圣上天德出震之初,正万化维新之日,而公朝进擢,猥及么微,在某可谓非常之遇。
虽无知如草木,亦觉欣荣;
虽无情如鸢鱼,亦当飞跃。
某其敢固执其愚,仰孤鸿造!
实以衰疾之躯,不但形容如鬼,疏率之性,时或语言如狂,且久安渔樵,遂废笔砚。
犹之猿鸟,必不可与麟凤同瑞圣时;
犹之瓦砾,必不可与珠玉并登王府。
惟当退伏田里,含哺鼓腹,咏歌太平。
所有藉田令职事,或圣君贤相必欲矫俗之敝,择不求者与之,则世之志不苟求而学行才美百倍于某者,何可胜计。
姑以所知言之:前铅山县罗愚盐官县丞周师成,新湖州录事参军杜范,新真州教授潘汇征
乃故枢密点之季子,馀皆进士第
是四人者,禀性不同,至事亲以孝,律己以廉,莅官以勤,临民必恕,行之以公,不顾望以避怨,得之有道,不侥倖以干进,则四人者,同归一揆。
又前真州支盐仓洪秉哲,初擢第,主归安簿。
甫数月,母病驰归,因留不去。
母病有间,勉之仕,不得已,授真州盐仓。
郡守丰有俊檄入幕,赖其助。
有俊为本路提举,复携以行。
及为淮西帅,以隔路不可檄致,乃转以属江淮制置李珏
屡檄其出,而本路新提举汪纲又欲其留。
秉哲难于从违,遂两不就,因以避事为所劾,至今未得差遣
其兄亦四请乡举免举不到省,遇赦不该恩。
兄弟怡怡,不知老之将至
修职郎戴野丽水,寄居有挟势夺村民之舟者,执不与,守怒挞吏,夺舟与之,即拂袖去。
弱冠,其父为求同姓牒,因发国子解登第,以家状中微,有迁就,言之辄愧汗。
其后父丧服阕,遂自陈弃官,今已十馀年,家居深山惟读未见之书,为有用之学。
阁学杨简温州日,已尝论荐,乞命以官。
是二人者,其特立独行,无求于人,尤为人所难。
或公朝不以某为狂僭,于六人之中,特拔其一而改畀之,皆足以使顽夫廉,懦夫有立。
惟是某自为己计,既重于方命之诛,妄为人言,更合贻犯分之罪。
尚祈宽大之朝,曲赐矜贷,某不胜俯伏战悸之至,须至申闻者。
回沈秘读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九、《漫塘集》卷一二
仲秋之月,暑退凉生,恭惟读人间未见之书,探言外不传之秘,天棐闳业,日拥繁禧。
某生晚,不及登先正先生之门,畴昔每与先令舅宅之年兄言之,用为大恨。
病不可仕,归伏田里十有七年,自先令舅典乡郡时,犹不得一造郡斋。
矧今加老,宁复可入城市?
以此市朝之事不复到耳,虽秘读茂实英声,岳峙川流,第切服膺,无从上记。
春间邑大夫下车,首出台翰,乃知不肖姓名猥记存,其间慰藉之勤,同于知旧。
某益感叹,不自知其手之舞足之蹈也。
秘读由韦布而膺簪组,由家食而登蓬莱道山,此近世旷典。
至宝陈于咸阳之市,何患不售!
惟居安资深,坐进此道,使家学有传,斯文有系,以无负圣世非常之举,是所愿望。
丰氏令表昆仲,计各已荣上。
章赣开敏过人,举员已及格否?
因书告为引诚。
太夫人恭惟天锡难老,万福来并,台眷中外迪吉。
春杪辱书,逮今方得修报,不惟私门多故,亦坐拙于伺便。
今因前京赵工侍令嗣到阙,敬此谢万一。
重建龙泉布金寺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三、《漫塘集》卷二一
升、润间山多而泉少,方山望二州,其麓东北走,即金坛县境,泉出石窦,清而甘,水潦降不加多,旱久流益驶。
土人以为龙实宅之,乃建精庐以妥灵,命曰龙泉寺
寺之南三十步,有唐僧宗鸾之塔,刻曰「贞元间顿锡于此」,则寺盖德宗前所建;
石狮猊卧草中,载唐保大十三年建门若庑凡十有七间。
保大南唐纪元,上距贞元已百五十馀年,其所更造,惟门惟庑,或者殿犹存,若鲁灵光欤!
钟铸于南唐显德六年,盖唐自故岁已用周正。
其取义佛书,益名布金,则前无可稽,当断自本朝始。
某总角侍先君云茅居士省先祖云阳府君茔于亭子谷,先君指丛薄间茇舍而言曰:「是布金龙泉遗址,盖寺之废久矣」。
某问可兴乎,先君曰:「废兴由人,而是寺之难有二,民贫而啬于施,赋重而窘于输,非巨有力者主之,未易兴也」。
后二十年,先君弃诸孤,治命葬薛村,距亭子谷五里,寺介其中,故往来在望。
一日辇木石相属于道,而蓊然出于紫翠间者,陶烟也。
知寺且兴,问主之者谁,则故吏部尚书曾公㬇。
公时以世德名流出藩入从,以其曾大父文昭公之夫人及其大父谏议公葬寺之前后,公拟自为藏,亦在寺之左,故施财助役而和者众,上请蠲租而从者轻。
吾先君所谓巨有力者,于是乎在。
又谋于其弟从政郎山阳县隰,而得僧祖传,传复内举于族而得其徒慧鉴。
传一盂一衲外无赢求,鉴亦以应供得赢为耻,惟自食其力。
凡寺之荒冈断垄,悉树以
其级而下者为田,农者去之,曰是不可稼。
乃薙其,乃窒其疏,而潴其上游以溉,岁甚俭,亦克有秋。
化榛莽为宝坊,更雨湿烟昏为高明爽垲。
嘻,其盛矣!
某俛仰盛方,怅吾先君之不及见。
传与鉴忽来前,曰:「吾欲使来者无忘曾公之德,必托之石,而能寿吾石者文也,君其赐之」。
某闻人道之所以立曰不忘先也,释氏之所以兴曰不忘施也。
若曾公其不忘先者欤!
传与鉴其不忘施者欤!
书之石,识其两得也。
若夫是寺前之可考者贞元,而贞元间外阻内讧,君臣廪廪。
后之可考者保大显德之间,真人未作,海宇未同,苶然遗黎,吁哀无所。
独学佛者得逍遥山林,宾送日月,又以其馀力斥大厥居,是可喜也,亦可叹也。
《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诵此诗而回想先王盛时,大一统,居四民,可胜喟哉!
可胜喟哉!
曾公字茂昭,世家南丰,没赠少傅
传宋姓溧阳人,年八十不衰云。
故知建昌军朝议钟开国墓志铭绍定六年十一月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六、《漫塘集》卷三一
君讳颖,字元达姓钟氏丹阳人
厥初自金陵徙,盖侍中雅之后。
曾祖父故不仕。
祖久,累赠奉直大夫
父将之,少力学,与其弟宜之相继第进士,终滁州通判,累赠宣奉大夫
君生未弥月而失所恃,依外氏锡山
李世望族,外祖帅参公时泽与其季祭酒公祥尤笃行。
公自幼染教餐和,稍长益以学自厉。
淳熙癸卯校艺棘闱,擢居前列,以少乖彝式黜,士论惜之。
岁甲寅,以宣奉明堂恩补将仕郎,铨中授迪功郎、主通州静海簿。
乙卯漕举,丙辰遂践世科。
丁宣奉忧,服除,调秀州袁部盐场,两易泰州马塘催煎官。
岁饥,民煽为盗,部使者访消弭之策,君条十事,其尤切于职守者,乞减灶以纾亭民,浚河以便商贩。
使者用其策,由是人情帖服,而盐利大兴。
秩满关升,调真州六合
未上,丁继母忧。
内除,差监行在省仓下界门。
仓宇岁深颓弊,主者苟目前,且惮役大事殷,委不问。
君至即白发之,大司农上之朝,以其事属君。
君请任缮修之事,而辞给纳之责,闻者服其远利。
朝廷下和籴之令于诸仓九百万石,君招徕有方,独得六十万。
下易楮之令于都城,以君领北局。
或忧其壅,欲限城内外使不杂,君谓众大区而以一城分内外不可,朝论是之,内外欢然,而事卒无壅。
改秩知馀杭县
畿内剧邑,民困和买之重,岁课积负。
君以国家基本所系,力请轻之,得旨蠲什之四,施及八县,由君一言。
既民力稍纾,即修庠序之教,行乡饮酒之礼,变乖争陵犯之俗为谦挹逊悌之风,治声流闻。
曾未期月,擢通判濠州
时边事方殷,郡廪不继。
君甫授任,即以此请,且道过饷所精言之,得旨畀十万石。
复请于制府,乞修城壁,练民兵,为不可胜之计。
制府既是其言,复左右其事。
君日夜服勤,科琐靡密。
未几敌薄城下,亦会君专行太守事,一鼓作气,人百其勇,敌以败去。
继是凡三至,竟畏缩不敢前。
时城中食有馀而币不足,盖以运路不通之故。
君谓须权以济事,乃创凭由以代,道开易以官楮,无毫分折阅。
当路多其知变,兵民亦服其有信。
垂满,召赴都堂禀议,盖将用矣,而君力丐外,特差通判镇江府
君复以寓里引嫌,差主管建昌军仙都观。
今上登极,改差通判隆兴府,宽经总制之期而民无追胥之迫,酌和买绢之中而民忘赋敛之苛,覈八县版籍之失而民免科差之滥。
郡有东湖书院,教事久废,君作新之,士争兴起。
秩满过阙,擢守建昌军
郡当赤子弄兵之馀,人情所惮,君奉命不辞。
陛对,首述盗贼之起,皆由州郡之虐征暴敛,其所以过于征敛,不过欲内实囊橐以自私,外丰苞苴以自固而已。
苟不深惩其已甚,无以戒其馀。
其次乞广平籴以备不虞。
闻者知其必不为茧丝计,保障得人矣。
阙至,郡民方延颈企足以待其来,而君已病。
初,君之为士也,力学兼晨夜,以是得目疾,废学者六年。
中间时作时止,及倅隆兴,以治行为台所知,疑事丛委,或达旦不得休,以是疾复作。
既归而甚,不得已上祠请,改差提举建康府崇禧观。
而或者顾以避事为言,其不知君甚矣。
祠命既下,而君年亦益高,气血亦益衰,寻至丧明。
又二年,当绍定壬辰冬十有一月乙卯卒,寿七十有四。
娶张氏,继李氏,皆前卒,赠令人。
子二:煜,修职郎、前监平江府籴纳仓;
炜,将仕郎
女一,从事郎、新绍兴府萧山县文在。
孙男二:埴,将仕郎
一未名。
余与君居同邑,学同道,而出处不齐,犹恨相从日浅。
庆元初,以郡掾事故转运使检详石公宗昭于仪真,石问学之粹,盖余所仰以为师表者。
见其言在淮西时,君奉亲来,相与讲学甚久,余以是知君师友渊源,非苟于为学者。
又余与故宰掾丰公有俊为同年进士,丰慷慨以功名自任,余所敬畏。
其为连帅淮西,上疏荐君能以强敏立事,以廉白饬身。
敌犯濠,君以倅贰摄丞,调度皆中事机。
山东应之士云集,君调护激昂,两尽其道,用能内固城守,外成曹庄之捷。
余以是益知君平时之所从事皆有用之学,非空言者。
又君家产业不至甚广,而常眷眷宗族。
濠梁之归,捐良田以为义庄,月廪给之。
垂殁,犹以是属其子,俾谨守勿替,则君之所存过人远矣。
煜等将以君殁之明年十有一月甲寅,遵治命合葬君于寿安乡祥子冈李夫人之墓。
前期,奉右史陈公之状来属余以铭,余谢不敢,然念昔尝铭宣奉之墓矣,今何辞?
铭曰:
士患不勤,不勤则荒。
屋壁之收,山川之藏。
圣作明述,日星耀芒。
仕患不勤,不勤则弛。
故府攸司,西曹所理。
吏牍民词,川臻云委。
灯火夜窗,寒暑昏晨,此卜子夏、左丘明所以损其真。
嗟乎若人,年踰从心,爵为开国。
惟公惟勤,它岐靡惑。
告后千载,钦惟丕则。
处谦墓铭1172年1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诚斋集》卷一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八年十有一月五日,里之伧寔来,得余友刘彦纯书,谓余盍碣刘处谦之窆。
处谦之行,彦纯所状。
处谦与予好,方怀其贤、遽揽其赴,沲若以悲,不于予徵予犹碣之,况彦纯言耶?
处谦讳大有,其先曰瑕,守安城,卒。
魏夫人学仙,因坛于浮山,遂为吉之安福人
曾祖益,祖臣忠,父仲圭,皆不仕。
处谦于书无简不狙,鲁经汉纬,齐志虞初,钩贯跌宕,既饫既酣。
学林幽幽,我则宅之
人庋以箧,我庋以腹。
吐为厥章,博丽剞劂。
韡而敷棻,有蔚有煌。
三诣太常,辄触报闻。
将径入帝阍,祗奉大对,展布其挟,不幸死矣,盖七年二月十一日也。
年六十一。
配郭氏。
男曰夔,绩文是似。
一女未嫁。
孙男二人:挺、振。
孙女一人,皆幼。
处谦孝友天得,少而丧其母欧阳夫人,事继母萧夫人,宗族后生有不知萧之为继者也。
伯兄亮、季兄伟,先卒,处谦实葬之。
亮之子曰宏,曰宇,弱不树立,处谦实扶之。
伟之子曰衡,曰大猷,处谦实多逊土田以畀之。
大猷受业有闻,遂偕计吏。
仲兄枢有女择对,处谦以妻吉水名儒桃源县李次鱼直卿
处谦有文五百篇,曰《遁斋野录》。
将葬,夔以筵篿卦之,茔得黄冈石壁,日得八月庚申
铭曰:
有颀其容,有介其躬,有涵其中。
为泽为渊,不雨不川,其人其天。
刑部侍郎章公墓铭1202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九、《诚斋集》卷一二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绍兴二十有一年时宰颛政燕居,深念天下之忠臣义士,名相如忠献张公、骨鲠如忠简胡公之俦终不附己,朝逐其一,夕废其一,将欲一网以食之既。
于是开告讦,兴罗织,挈廷尉府作一大阱,择深文吏为己之鹰犬。
宣城章公,儒者也,高皇选于众,乃自刑部副郎擢为大理少卿,以式遏其炽。
或擿公曰:「今日士师禾绢士师也,盍去诸」?
公曰:「全躯以私淑,宁捐躯以庇善人」。
时宰每事谕意,公念争之必不从,从之必不可,进而唯唯,退而否。
士夫置对,多所全度。
于是大忤其指,因恶签书枢密章夏,谕言者击去,并波及公,以为宗盟同罪云。
公既去,而频年大狱起矣,至时宰死乃已。
孝宗嗣位之初,旁招正人,忠鲠辏集。
一日,顾大臣曰:「光尧之朝有一廷尉,不视大臣喜怒为狱者谁」?
皆以公对。
召见,除大理少卿
天语褒嘉曰:「以卿异时典狱不观望大臣,故用卿」。
未几,擢权刑部侍郎时乾道二年也。
未几,以疾哀恳求祠官,除右文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未几告老,进集英殿修撰致其仕。
淳熙元年十一月戊申,薨于里第,得年八十有二。
朝论嗟悼。
公讳焘,字彦溥,世居宣城
稚而卓伟,渊渟山峙。
宣和间,以《周官》经学名震场屋,自乡校贡辟雍,升太学
会兵革俶扰,间关还家。
建炎二年,以父任调庐州司户参军处州龙泉主簿,改监行在赡军酒库,又改泰州梁家垛盐场,又改行在酒库所主管文字,循承直郎
绍兴十四年,除大理司直明年右通直郎,除寺丞
奉使广东,鞠达官狱,以平允称。
归朝,转右奉议郎,除寺正
十八年,迁刑部员外郎明年右朝奉郎后二年遂除大理少卿
既以忤时宰言罢,未几高宗记忆,除主管台州崇道观,转右朝散郎
未几除知复州,为政平宽,流徙皆归,治声上闻。
二十五年,复召为大理少卿明年又以言罢。
明年右朝请郎
二十九年,起知蕲州,其政如复而简俭有加。
名𥴦纹簟为民角齿而为守臣阶梯,自公痛革,至当暑卧榻不彻织蒲,至今士大夫愧之,邦民歌之。
三十一年,转朝奉大夫提点湖南刑狱,地远畿甸,有司嫚令,老吏舞文,狱以赇成,刑多颇颣。
公明不察渊,恕不纵狠,平反居多,民以不冤。
全州材官执守臣以叛,公单辞谕招,即日请降,解甲还营。
公独戮其始谋者数人,馀释不问,一郡以宁。
未几,移病请祠而去。
孝宗御极,遂见擢用。
将薨,精神湛然,一语不乱,惟语子孙以孝弟忠信。
明年十月八日,葬于宣之松山之原。
曾祖旦,不仕。
祖珌,赠太中大夫
元任朝奉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
公初室万氏,继室陈氏。
十子:绮,监台州黄岩县于浦盐监。
纲,临安府学教授
纯,信州司户参军
绾,蕲州黄梅主簿
弦,太平州当涂主簿
迪功郎
维,从事郎,复州推官
综、縡、经、纶,业进士
一女,适进士汪亭举。
孙男三十人,女十二人。
公于文皆工,而尤工于诗。
与里中诗人周紫芝赓酬还往,诗筒牛腰,斧藻江山,追琢风月,佳句绝唱,丽雅奇崛,刍豢众口,箫勺群听。
至今言宣城诗人者,前有梅、谢,后有周、章云。
公天性质俭,不为华靡,一裘补纫且三十年,仕踰三纪,不籯一簪。
得禄必分族姻,友朋赒而无斁。
至于一丘一岳,乘兴忘返。
理一山园于南山之阳,命曰「南坡」。
杖屦于斯,觞咏于斯,卧兴于斯。
酒酣赋诗,殆无虚日,终无一言及于声利。
夜坐一灯,读书自娱,或觅纸作字,得唐人楷法。
年馀八十,笔力益遒,目力益强,今世未有也。
教子无倦,自作家训,绳以礼法,迪以文词。
纯、纲相继策第,纲尤能文,出诸老右,不幸皆蚤世。
后二十八年,縡自宣城徒步来庐陵,访予泣曰:「先公之阡碑石苍藓封之厚矣,而未镵一词以谂来者。
先公之客今惟先生在尔,独无意乎」?
万里曰:「敬受教」。
乃摭侍郎陈公天麟之状于编。
铭曰:
绍兴中年,有宰而权。
窃霆之威,曀曀彼天。
𣈜彼异己,弗剪弗止。
嗾彼屠伯,宅之大理
皇咨章公,汝仁汝忠。
襮圜里方,往刓其锋。
彼火而烈,公水其焫。
彼虎而咥,公尸其孽。
皋、苏所先,于、张所艰。
公笑不言,善人以全。
善者是怙,权者是忤。
公以是去,公以是举。
孝宗御天,谷搜岩搴。
举于幽閒,寘彼甘泉。
其仁其博,其裔其渥。
其谁云者?
表之鹤。
端平三年七月分第一劄(以不御殿缴进)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三
臣至愚极陋,起自远方,三十年间,八书吏考,虽田庐之日最久,而畎亩之忠不忘。
大化更新,误叨收擢,退然众后,惟有靖共。
属者内出手书,俾司言责,力小任重,晓夕惊忧。
陛下何取于臣而拔之冗散耶?
抑以其草野少戆,或能尽言无隐耶?
然未信而谏,交浅言深,虽苏轼犹以为疑。
若夫柔行巽入,以涵养为大体,阴讽密谕,以岁月为深功,此平世事也。
臣自立朝以来,每见群臣论议,始则言成败,中则言安危,至于去岁夏五之后,景象顿异,则以存亡言矣。
今也亡之一字惯熟于上下之口,然徒知天下有将亡之形,不知古今有不可亡之理。
理者何?
纲常是也。
纲常者天地所以付宗子,祖宗所以遗后人,臣民所以戴君上,夷狄所以畏服中国者也。
微失之则败,重失之则危,终失之而不悔则亡。
窃迹当世之故,极北小夷,越数万里,干我王略,蹙我境土,此天地之大变也。
以臣观之,蜀口之败,虽鞑也,而终荡于溃兵之扰;
襄州之失,非鞑也,而实坏于叛兵之变。
州县之兵则蔑其守将京畿之兵则疾其长上,以至遐方赤子,皆睊睊然有作慝之念,其为纲沦常斁不既多乎?
陛下岂愿其至此哉?
出御经幄,惧形于色;
朝问群臣,忧见于言。
六字之铭,未尝不欲饬己;
十二条之诫,未尝不欲敕吏;
减斛面、停税亩,未尝不欲宽民;
优廪给、戒掊尅,未尝不欲恤军。
且心者纲常之所自出也,陛下之用心若此,而危形急證相寻不已。
臣废食忘寝,思所以销恶运、遏乱原,而不得其说,陛下隐之于心,其犹有不安者乎?
恭惟本朝立国,度越古昔,太祖皇帝之授受不以私其子,而感赵普金匮与弟之一誓;
高宗皇帝之选立不以私其近属,而寤娄寅亮立昌陵后之一言。
一祖一宗,为我宋肇兴再造之主,皆自其不私天下一念者基之。
臣在田野,侧闻宁宗皇帝嘉定选择之时,追记先朝眷念魏邸之意,故陛下之立必自魏来。
宁考此心,其与后世猜防多忌者异矣,用能绵三百载无疆之休,以启佑我陛下者,亦此一念也。
是以陛下践祚之初,朝飨原庙而都人大悦,则人与之也;
始见圜丘而月星明摡,则天与之也,畴敢贪天之功以自为己力哉?
彼故王之退守藩服,变出不测,霅川之事,深可痛也。
臣尝记真德秀之奏曰:「前有避匿之迹,后与讨捕之谋」。
又记洪咨夔之疏曰:「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
济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
魏了翁直前之疏、徐清叟火灾之疏,皆可谓得其情矣。
胡梦昱一疏尤为恻怛,贯穿百代之兴亡,指陈天人之感应,读之令人流涕。
当是时也,天地祖宗犹有以察陛下之有所制,黄壤沉魂犹有以亮陛下之不得已。
亦既十载,天毙老妖,端平改元,威福自出,此非昭冤雪枉之时乎?
臣恭睹元年六月御笔,有曰「胁枉陷逆」,又曰「复爵视茔」,而立嗣一事则曰「关系国家,难以轻议」。
又恭睹二年七月御笔,有曰「卫王功茂,深欲保持其家」,又曰「札付宅之兄弟,自今臣僚毋得捃摭」。
一则牢关固拒,如待深仇,何其重于继同气之后?
一则丁宁覆护,如拊爱子,何其厚于保奸孽之家?
合二笔而观,有人心者宜何如哉?
故王之迹非若秦邸,而秦邸子孙至今蕃盛,此太宗皇帝保全之力。
今也西溪荒阡,麦饭无主,孀嫠孤寄,抑堕缁流,独不以太宗之待秦邸者待之乎?
贼远之罪浮于奸,而死之日,诸子勒令致仕,此高宗皇帝果决之断。
今也宅之顽童,班橐锡第,起玷名郡,敢抗公评,独不以高宗之处者处之乎?
陛下厉精之始,如逐二凶人,窜二贼吏,召诸贤求直言,以至禁戢苞苴,止遏干请,每一札出,万目耸观,四方传诵,交赞圣朝。
独此二笔,读者无不怃然失色,闻者无不黯然吞声。
德于其非所当德,怨于其非所当怨,一念之私,纲常倒植。
大原既失,他美莫赎,骄卒安得不狂悖,凶氓安得不跳踯,叛将安得不飞飏?
岂皆无秉彝之心,盖有以召之矣。
陛下必以远为功,则臣请有以辩之。
昔汉大臣议立文帝之时,特曰齐王母家戾恶,代王母家长者,以善人则大臣安。
史所载本说如此。
大臣之意,不过谋身,岂料得一文帝,遂为三代以后不可及之主哉!
陛下天赋粹美,不下文帝,远之自谋,亦犹汉臣。
既见圣质高迈,乃复时进妖丽,欲以昏其明而盗其权。
所赖韬藏静定,不堕机阱,遂有今日之懿。
若远者岂容生免系狱之辱,而死反冒极美之谥乎
陛下必以故王为疑,则臣又有以释之。
淮南之骄僭,非复有爱兄之道,文帝哭甚哀,以盎解而止;
及闻斗粟尺布之谣,则还地封子,不遗馀恩,岂终胶于盎之说哉?
陛下天性友爱,与文帝同;
故王之胁,与淮南异。
小臣剽闻,谓故王尝从陛下会朝侍班,同榻共食,情爱备至,使无远先入之言,宁不怆念畴昔之好?
若故王者岂其生有友睦之义,而死不蒙经纪之恩乎?
臣爱助孤忠,惟始终以汉文帝望陛下也。
矧自更化之后,凡逐臣羁士见扼于权奸者无枉不白,独天伦大冤不能自明。
一妇茹屈,枯旱三年,匹夫非辜,飞霜六月,而况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乎?
臣闻德秀垂殁,语其家以不能申前言为大恨;
又见咨夔仅对臣言,曰「上意未回,则天意亦未易回」。
今二臣已矣,独梦昱所谓冤不散则祸不消,自今观之,其言皆验。
昱窜海滨,弟兄暴骨,今虽官其一子,未足偿一门之痛。
是不惟故王之冤未散,而昱之论亦未明也。
然则解释陛下之疑,启寤陛下之听,此非旧学大臣之责乎?
此非耆老大臣之责乎?
此非二三执政之责乎?
此非经筵从容启沃之责乎?
此非侍从论思献纳之责乎?
此非谏臣绳愆纠缪之责乎?
群臣泛议,一语及此,摇手吐舌,指为深讳,是殆以齐人敬王也。
然而臣知陛下有可回之机者何也?
小臣奏疏,间及此事,陛下虽微诘之,亦不罪之;
草茅对策,间发此语,陛下虽稍抑之,亦不?
之。
是机也,苟有以开导而疏涤之,则油然之一念固在也。
臣愚欲望陛下豁然开悟,出于真诚,特下明诏,敷释本心,正权臣之罪,洗故王之冤,则端平德刑之大者明矣。
是必发暴奸伏,绌绝贪功,抑孽种而夺守符,收宸札而裁宠数。
贾充谥别议里克之恶始彰。
是必营高燥,亟谋绍承,幸伉俪之犹存,庶精爽之有托,若敖之鬼不馁,新城之巫永消,则天心之悔祸有期,人心之厌乱有日,特在陛下一念间耳。
或曰四郊多垒,未暇议也。
不知腹心不治,何以望肤革之安?
或曰皇嗣未衍,未遽议也。
不知《麟趾》不歌,何以致《螽斯》之盛?
事固有甚难者:百物翔踊而楮日轻,则曰吾力不能救;
强胡荐食而兵日困,则曰吾力不能抗。
此不过一号令转移之易,而陛下犹难之。
且事与天合,与祖宗合,与先帝,与天下之心,而何他虑之有?
若易者犹难,臣恐难者愈难矣。
宋文帝何如主,犹能还二王之家,正徐傅之戮,而况九京之下,所望于英明之主哉!
通天地间一气耳,今也盭气流行,在天则为妖星,在地则为洚水,在朝廷则为二相不咸,在边方则为诸阃不协。
去岁叛兵之变,自南而北,殆遍天下;
去夏殿旅之鬨,市扉昼闭,相恐以走。
此无非盭气之流注激射也。
臣曩读清叟火灾疏曰:「若有所警而言,问其故颇异。
昔郑人惊伯有之厉,子产以为鬼无归之故,或者类是」。
臣又近闻宅、宇以其父三十年聚怨之华堂,一旦舍之为僧庐,采其事尤异。
王安石捐居第于钟山,而记者以为睹雱囚之故,殆亦类是。
事虽涉怪,理有或然。
远之家不足恤,而关于宗社者甚重。
若一念之歉横于胸中而不化,则一气之盭郁于两间而不消。
诚能宣明洞达,此歉不留,将见精诚感召,此盭自弭。
不然,运化推移,无往不复,刓忍讳护,其裂难收。
瑶华之位终复,蔡京之后终锢,而光景迫促,已无救于黏、斡长驱之祸矣。
吁!
可畏哉!
臣素拙且贱,始进瞽言,遽触雷霆,罪在不赦。
汉武帝有言:高庙神灵使汝教我。
或者祖宗列圣之神,宁考在天之灵,将以启圣心而开治运欤?
先儒尝谓夷狄为患,由中国先无三纲,故臣以纲常为弭乱之本。
又谓一念觉处便是天理,故臣以一念为纲常之本。
然则宗社存亡之决,夷狄向背之机,天命人心去留之会,在陛下今日之一念,觉则高庙神灵之赐,否则小臣积诚不至,请伏妄言之诛,惟陛下财幸(《铁庵集》卷一。)
按此卷卷首原有总题「谏院奏议」。
仪真新筑两翼城嘉定十三年正月 南宋 · 孙德舆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一五、道光《仪徵县志》卷一
南北分裂,九十馀年。
皇帝天地之量,以为上策莫如自治,爰饬有司足兵食,储戎器,以戒不虞。
又谓金城汤池,能因地以设险,吾圉自固,然后入守出攻,无往不可。
惟昔高宗、孝宗辑宁我邦家,凡沿边雉堞,襄、庐、扬、楚,既崇既峙,式遏寇虐,已效可烛。
继志述事,庀工度财,数年之间,圮者固之,而安丰安庆等城,皆岿然一新矣。
仪真介在江滨,往时寇入,荡析离居。
嘉定七年,廷臣奏言筑两翼城,从民志也。
上亟命漕臣守臣经其事。
先时潘友文既峙新城五里三十步,饥馑之馀,力未暇任。
其后李道传屡以为言,又谓城外漕计盐筴,衔舻列肆,殷殷輷輷,孰与凭依。
明年,朝廷议浚古城河大濠,既环土,城亦就。
明年丰有俊东北隅浚河一百九丈四尺,为土城九十一丈八尺。
翼城昉乎此矣,而异议者沮格之。
明年洪偲、方信孺相继以翼城为请。
十一年,诏用朝散郎将作监袁申儒守仪,至则体庙堂面命保障之意,列庶士之请以告于朝,且自陈便宜十二事。
所以先事为缓急虑者,恳到明白。
区画既定,赋役有经,凿河畚土,操杵就筑。
西翼城始于冬十月,以二十二旬有奇而竣事,为土城一百四十有八丈。
南浸于潮河,北浸于南濠。
翼城始于明年春正月,以二十一旬有奇,而为土城一百九十有四丈,南浸于潮河,城自北而东,东浸于东濠。
其未筑者一百五十有七丈,而守倏去。
闸河之南,沮洳之地,不任版筑,即凿大河八十丈以道江流,其旁为城为门。
内城东濠、北濠之水,深不盈丈,则浚以倍之,袤五百一十有二丈。
胥浦之西,茅山之后,铜山之巷,皆防道也,则筑山塘,为堤九十有五丈,潴水设暗伏,以接北山塘之所不浸。
是春二月,金兵肆掠淮甸,驰骑而来,将趋阛阓,纵火迫翼城,睥睨犹豫不敢前,民悉安堵。
守去郡日,邦人遮道而告曰:「翼城未毕,去何亟耶」?
守曰:「吾诚愿与尔百姓共臻厥成。
顾有不容自安者,将有贤太守至,必讫其馀」。
吾载于碑,其时协济以成翼城者,通判汪敏中、尤晔,董役者戎官周旺、武必克,阅工数者扬子王怿,出纳钱粮者判官赵冲飞,支盐仓张文之干办钱粮事务者郡人御前酒正王叔宽,前摄历阳汪文中,前摄淮东节制司属官吴永锡。
若夫翼城本末,则有丰碑在郡志。
邦人复求记以纪朝廷备边保民之政,使后有所订据采择焉。
嘉定庚辰月正元日壬辰记。
刘十九府君墓志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一、《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五三
年十四五时,以先君遗命学于故聘士刘君先生
时幼且愚,未足以识其大者远者,特观于容貌词气之间,知其伟然非今世之士也。
既又获见于先生之兄十九丈府君者,词色俯仰,盖与先生不异,而温厚谨良则又过之。
因亦甚敬爱其为人。
及少长,而先生以女妻之,又得数往拜于府君之侧。
府君老矣,然其持己接人动有法度,危坐终日无怠惰偃侧之容。
与人言,必依于孝弟忠信。
至于治生处事之方,耕稼蚕绩之务,亦皆纚纚有条理。
间而及于先世遗事与夫乡里故家旧俗之传,则必顾而叹曰:「吾之不复见此也久矣夫」!
于是退而每为朋友道之,以为前辈气质淳厚,悃愊无华,而其谨于礼法,粲然有文又如此。
盖不惟其天资之美,抑亦升平教化之馀泽,衣冠文物之遗风。
其视今人诵书业文,沾沾自喜,而轻儇浮媠反无以异于市井之人者,相去远矣。
如是三十馀年,而府君卒。
既葬,其子某状其行以授,使为之书以表于墓道。
府君讳某字致端建宁府崇安人
其曾大父职方郎中、赠开府仪同三司讳某,始以文学起家,历典数州,皆有惠爱。
大父朝请郎讳某,为县有所不得行其志,年未七十即致其事以归。
父某,明经励行,不仕以卒,而乡人敬之
娶同郡余氏,读书史,有智识,实生府君兄弟,国子祭酒翁公所为志其墓者也。
府君于兄弟为最长,自少则任家事,以故不及于学。
而其孝爱恭敬、诚信敦笃自有以过人者。
家世清贫,至先府君时食口益众。
府君经营纤密而不失大体。
盖凡春秋晨夕之奉,婚丧燕劳之须,以至族姻党友贺吉而吊凶,其厚薄往来之数无不称情而合礼者。
先府君于是得以放情事外而遂其高,诸弟亦皆得以游学四方,亲师取友,各成就其器业。
聘君先生卓然杰立,遂为一世之闻人,名立于不朽,实府君有以相之也。
府君自少无外慕,晚岁足迹不出里门者数十年。
其精神气力老而不衰,登山临水常翛然独往。
其所以自乐者,人不得而言也。
年八十有五,以乾道癸巳正月□□□病卒于家,而葬于宅之西南数百步曰彭原者。
府君信安祝氏,有贤行,前卒。
子男某也。
女适进士江之瑞。
孙男润,女三人。
凡状之所载如此,与前所窃论者实相发明。
谨叙而并书之,且为之铭。
铭曰:
士学口耳,弗诚以身。
既佻以儇,污我冠绅。
孰如丈人,庸信庸谨?
词无支叶,动有绳准。
彭原之木,有翳其阴。
我铭斯刻,以诏来今。
寿崇节贺皇太后丁卯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五
文母内理,方咏《思齐》之诗;
天子有亲,特置诞弥之节。
累朝盛观,万县颂声。
臣某(中贺。)恭惟皇太后殿下比德姜任,游心黄老。
降生神异,浴佛之日同;
援立圣明,补天之功大。
增光典策,茂介寿祺。
臣猥以暮龄,际兹华旦。
仅遗一老,退休履道宅之居;
莫尾百僚,旅贺光顺门之下。
丞相忠定郑公行状1235年5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公讳清之字德源,世为庆元府之鄞人,居邑治之东。
齐公未葬,邻焚,秦公与兄通议绕柩恸哭,火为退飞。
门有大槐,乡评称孝悌,必曰「槐木郑氏」。
秦公建炎己酉贡于乡,会兀术犯东浙,与董夫人皆临难不屈,骂贼而死。
尝诏有司定谥立传,公方当国,谦巽未皇,事见史定公所作通议公石章及先儒史公涓圹铭。
鲁公始居邑之嘉庆桥。
庆国方娠,甑鸣三日不止,已而生公
时冢妇边令人亦免乳,承舅姑意,拊育公同己子。
公贵,令人尚亡恙,事之如母。
其没也,为服期。
公少以文为宣献楼公称赏,初名燮,而字文叔,以字行。
年十九荐于乡,嘉泰二年太学嘉定八年上舍十年进士及第,如《丰芑数世之仁》、《大明生于东》等赋,识者以方《金在镕有物混成》之作。
后随群从改今名。
教授峡州总领何公炳罗致之幕。
一日军将将领衣,疑绢纰恶,离立谇语,总领委公谕之。
公语军士曰:「坐者得好绢」。
众皆坐。
以次分授,无敢哗者。
制帅赵公方严重靳许可,公往白事,为置醴,命二子出拜,掖公无答拜。
公不敢当,赵公曰:「公它日未易量,愿以二子相累」。
尚书范、丞相也。
湖北商群聚暴横,公白总曰:「此辈皆精悍,宜藉为兵,可弥变,亦可禦敌」。
总行其策,招刺令下,趍者云集,号曰茶商军,至今赖其用。
十四年,差湖广总所准备差遣,除国子监书库官
十六年,除国子录
史丞相弥远以私忌饭僧净普,鄞人毕至,独与公登慧日阁,屏人语曰:「上与中殿为社稷计,虽有济国公,然五六年未正储号。
闻沂邸皇侄事两国恭顺,容止端重,朝谒上常目送。
今欲择一讲官,君忠实,可任此责」。
公逊避不敢当,史公曰:「此先公事业」。
先公,谓太师浩也。
俄兼魏惠宪王府教授
癸未进士唱名,上御集英,中殿御看阁,使内侍皇侄对帘正立,两宫意有所属矣。
宗学谕
十七年,除太学博士,皆仍兼。
每讲堂退,相必邀至东阁,访上举动言语甚悉。
公对事事皆好,蔽以一言曰「不凡」。
相大喜。
宁宗升遐,遗诏上承大统
是夜惟召丞相入定策,时政府、翰苑未及知,诏旨皆定公手。
太后趣上入宫,公命子士昌易衣,道绿盖车至沂邸进发,公留相府之眉寿堂处分诸事。
明旦,丞相退朝,辇下纤尘不惊,六军兆民仰瞻日出咸池矣。
上龙飞,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除宗正丞,兼权工部郎官,兼崇政殿说书
公自横经朱邸,至开卷丹地,每以二帝三王之行事、六经四书之格言反覆开陈,上必敬听。
一日上问外人因阁子库进丝鞋有谤议,公奏:「有言禁中服用颇事新洁者」。
上曰:「旧例月进鞋数两,朕非弊不易,何由致谤」?
公奏:「孝宗继高宗,故俭德易彰;
陛下继宁考,故俭德难著。
宁考受用如寒士,衣领重浣,革舄屡补,今欲俭德著闻,须过于宁考方可」。
上欣受。
其防微如此。
宝庆元年,改兼兵部,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起居郎,仍兼史官说书,兼枢密院编修官
二年,除权工部侍郎,暂权给事中
给事中,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绍定元年,除翰林院学士知制诰,兼侍读,升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授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
三年,除参知政事,兼佥书枢密院事
四年,兼同知枢密院事
公在枢筦,李全山阳畔,陷泰围扬,国论犹为掩覆,又欲易置江上制总所不乐者以慰其心。
公手书白相:「因一申,去岳逐赵,是朝廷之王人、国家之帅守悉听命于矣。
以盗贼蓝缕奔窜之馀,陆梁跋扈如此,曾无一人正色以议其罪,国无人矣」。
初,海陵失守,公早朝见薛、、袁三人,皆愕然未知所出。
公曰:「平时与为敌者不过三赵,若以赵沿江为江淮制使,以二赵分帅两路,必能合力捐身以当之。
须即日处分,稍迟贼入维扬,大事去矣」。
三人者唯唯,同至上前奏之。
上深以为然,云当即批与丞相
公奏:「御批须是以『社稷存亡在此一举,苟不用此三人,或有疏失,过不在朕』」。
上颔之。
既退,知御批已至相府,然至晚无所施行,公转扣相子宅之怂恿,忧惧待旦,四鼓后知缴入,黎明出命,朝野欢呼,知贼不足平矣。
既而三赵受命,善湘移司金山,与范、声势联属,果授首。
当是时,此贼挟精卒十万,气吞江表,相老于谋国,工于应变,无如之何。
公以一书生,独谓反形已露,当声罪致讨,为誓不与贼俱生以讽。
及讨叛诏下,出公之笔,读者咸奋。
六年,史丞相薨。
十月,制授公右丞相,兼枢密使提举玉牒、国史、实录院、会要、敕令。
端平元年提举《经武要略》。
上始践祚,东朝垂箔,一相总职,垂拱仰成而已,天下事皆上尚书裁决而后奏御画旨,谓之尚先行,习以为常。
久之,上益明习国家事而宰府终未稽首还政。
既相,举太阿倒持之柄归之于上,一二大黜陟、大因革,独断赫然,咸曰英主出矣。
上方欲洗濯三十年积弊,公亦慨然以天下为己任,推忱布公,知无不为,赞上召老成,拔滞淹,真公德秀、魏公了翁、崔公与之、李公𡌴、徐公侨、赵公汝谈、尤公煜、游公侣、洪公咨夔、王公遂、李公宗勉、杜公范、徐公清叟、袁公甫、李公韶,或奋闲散,或起迁谪,或由常调,莫不比肩接踵于朝。
众芳翕集,时号小元祐。
大者相继为宰辅,馀亦为名公卿,惟崔公终始辞不至,遗逸如刘公宰、赵公蕃亦见旌异。
用一人,行一事,朝野忻忭,以为快活条贯。
先是言者率观望庙堂风旨,公首革副封,由是台简始有攻时政阙失者。
时金亡鞑兴,襄阃首图上八陵,上下其议,廷绅多主王羲之、孙绰之论,然边臣锋锐不可遏,偏师出境,捷书系道,而三京已返旆矣。
旧法,三衙禁旅岁一拣汰,癸巳以史相薨失举行,甲午并两岁一拣,被汰稍众。
承旨司拘等仗法太严,卒有失伍者,随已帖息,而不乐端平者有开边激变之谤。
二年五月,六疏乞罢机政,御札勉留。
六月,制授特进左丞相兼枢密院使提举《国史》、《日历》、《玉牒》、《敕令》、《经武要略》。
三年八月,以霖雨四疏丐去。
九月,以禋祀雷变请益力,授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
四疏控辞,依旧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公自初爰立,首以清苦变贪浊,痛却馈遗,虽族戚杯羹壶酒不许入。
荐廉吏徐澄、赵䈣夫于朝,闻者兴起。
诸郡多于节序馈朝士酒,公奏遇节序视品秩高下赐酒有差,至今行之。
闽及江浙多士之郡,各增解额,由是士安里选。
创新进士覆试之法,真才有以自见,售伪者时斥一二以风励其馀。
中间欲废不行,后卒如旧。
大节细行有陆贽、杨绾之风,卷怀而去,未尝一语辨诬。
退居闻边声复动,恐上顾忧,密疏上曰:「辛巳金陷蕲、黄,宁宗非启敌之主;
辛卯鞑犯襄、蜀,弥远岂开边之相。
不制患于方来,但尤追于既往,则蕲、黄、襄、蜀之扰,开之者谁乎?
为此者盖疑闲冷或简眷怀,每因事以提撕,盖迎前而沮抑;
以罗织使令、废锢子侄、贬斥宾友为未快,必加以误国之罪。
臣非敢以此自辨,恐陛下忧悔太过,以汩清明之躬,累刚大之志尔」。
嘉熙三年,封申国公
四年,遣中使赐御书「辅德明谟之阁」,赐楮十万缗为经始费。
槐木旧居,兵烬芜废,公捐赐金贸故趾,加葺治。
于里第北营小圃,曰「安晚」,取「安步当车,晚食当肉」之义,上书其扁。
莳花移,叠石引泉,与朋友啸咏其中者九年。
爱山行,轻车小艇,名山古刹如雪窦、如太白、如翠山,虽在万山中亦至焉,率留信宿。
上遇群臣,于公特厚,每初度必亲御翰墨,或圣制,或古作真草,间出精金重锦,奇薰佳茗,间以老人星、大士像为寿,岁以为常,虽在外亦遣黄门就赐。
淳祐四年御笔,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屡辞不允。
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卫国公,令赴天基圣节上寿班,命守臣以礼趣赴阙。
帅守赵纶致君命,乃就道。
抵江浒,有旨宣问,庖廪酒果,使蕃杂遝。
内引,玉音委曲,不啻家人唯诺。
奏乞憩传法寺以待称觞,先已得旨赐第,退至传法拜御笔,曰:「卿去国许时,精神气宇胜前,奏对详明,良用忻怿,政赖启沃,以助缉熙」。
中使押入赐第。
五年正月上寿毕,六丐归不允。
以《春秋》彻章拜少傅,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越国公
居无何,哭子士昌,出馆江浒,决意东归,上不允。
十二月,拜少师奉国军节度使,依前醴泉观使、兼侍读越国公,特赐玉带及更赐第于西湖之鱼庄。
公虽勉为上留,然归梦栩栩,见于篇咏。
进读仁皇训典,:「仁祖之仁厚发为英明,故能修明纪纲而无宽弛不振之患;
宗之英明本于仁厚,故能涵养士气而无矫励峭刻之习。
盖仁厚英明,二者相须,此仁祖、孝宗所以为盛也」。
御札褒谕。
六年,四疏丐归,不允。
八月,进读毕,赐晏内苑,上御黄伞,命公御青伞,同行苑中。
谓公曰:「忠孝尝晏史浩于此,然未尝侍天步游览」。
故事,上釂玉龙柸,赐大臣则易柸,上命毋易柸,其尊宠如此。
是日御前有金瓶贮丹桂,上以公老夫妇失冢子,慰劳甚至,赐瓶花以解忧。
公进感恩诗八十韵,上俯用其韵。
七年三月,以《礼记》彻章,拜太保,力辞。
旧比许回授,上从公请,追封高祖詥太保,异恩也。
四月,拜太傅右丞相,兼枢密使、越国公提举《国史》、《实录》、《会要》《、玉牒》、《敕令》、《经武要略》。
公方与宾客放浪湖山,寓僧刹,竟夕不归,貂珰及门,家人莫能以所之告。
诘旦内引,叩头辞曰:「端平初,陛下亲政,臣齿未衰,尚堪努力仰赞圣谟,然犹有智虑所不及者,仰费保全。
今迫桑榆,久在田里,于人物国事皆不谙悉,若冒昧承命,必误委寄」。
玉音勉谕,盖有外间所不及知者。
甫退则中使已接踵矣。
叹曰:「上眷如此,将何所逃」!
乃入治事。
或谓更化改元为再相第一义,公曰:「改元天子之始事,政化朝廷之大端。
汉事已非古,然亦不因易相而为之」。
其老成虑如此。
上以边遽忧形玉色,诏赵公枢密使视师,陈公韡以元枢湖广,二公谦巽未敢当。
会公再相,力主其事,科降辟置,答敏于响,二公欣然勇往,泗水之捷、涡口之捷、木库之捷,皆处置得宜之效。
诸阃申请,划时奏启,时张仲孝友惟公足以继之。
公九年于外,纳污藏垢,人意其有磊隗不平之气见之施为。
公殊不然,不立异,不私己,除授进拟必咨同列,必参公论,朝士有累迁而未见面者。
或曰恐非吐握之义,公曰:「某人同列所敬,某人同列所誉,岂欺我哉,吾惟得人以布周行足矣,何必揽为己恩。
先正问东厅,问西厅,吾所师也」。
太学灯窗之旧,分赐金□斋金。
以前相侍经幄,还斋亦束带序齿。
学厨曰给□钱及楮折□,有司固执元数,齑盐不给,公命增□□监学岁久颓圮,□□成请修废,旧取辨尹漕,公为请给钱于朝,命尹漕董其役,丹雘一新。
九年□□,拜太师左丞相,兼枢密使提举《国史》、《日历》、《玉牒》、《敕令》、《经武要略》,辞太师不拜,仍前太傅
天下之患在于养兵,兵费困于生券,思所以变通之。
遇调戍防边,命枢属量远近以便其道涂,时缓急以次其遣发,□□□费省三分之一。
又议移岁调兵屯以戍淮面,并军分头目以节廪稍,先移镇江策胜一军屯泗水,□□□于彼,公私便之,惜乎去位而未尽行也。
诸□□□□压两浙尤多丁稍,吏卒往往破家以偿。
公惟于作奸犯科者追理,稍挂误者一笔勾去之,全活甚众。
沿江算舟之赋素重,空无一物,犹以力胜计,公次第停罢。
如池之雁汊有大法场之目,其钱分隶诸司,公奏罢其并缘鱼取者,盖数倍公家之入,合分隶者从朝庭偿之。
报下,公方与客饮,举杯曰:「今日饮此,自觉快活」。
其轸求民瘼,如己疾痛。
督府先取江东西、湖南北利源不在官者以佐军费,及结局,诏归之大农
公择才使之提领于外,岁入不啻钜万,住印会子者三年,京尹焚毁旧会七千万,版曹亦丰衍,三数年间,边阃科降未尝匮乏。
四疏乞谢事。
十年,进《十龟元吉箴》:一持敬,二典学,三崇俭,四力行,五能,六明善,七谨微,八察言,九惜时,十务实
盖取《益卦》六五爻「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
释者以柔居尊而不自任,故可以收众材之助,所以为元吉也。
奏札略曰:「《诗》曰『敬天之怒』,《书》曰『敬天之休』,臣敬天之怒易,敬天之休难。
木饥火旱,天之怒也;
时和岁丰,天之休也。
天怒可忧而以为易,天休可喜而以为难,何哉?
盖忧则惧心生,惧则天之怒可转而为休;
喜则玩心生,玩则天之休可转而为怒」。
既奏,甚称上旨,宣付史馆,又赐诏奖谕。
十一年,十疏乞罢政,皆不许。
进读光、宁两朝《宝训》,今上《日历》、《会要》、《玉牒》、《淳祐条法事类》,俱拜太师,皆力辞。
九月,明禋相礼,有旨閤门给扶掖二人。
是夕三上奏辞,不允。
礼成,御笔褒谕,再赐玉带,令服以朝。
十一月丁酉,公奏事退,感寒疾,前一日尚赋梅花诗与同列倡和,及是绝食屏药,犹以未得雪为忧。
大雪,公作而曰:「百官贺雪,上必甚喜」。
命掬雪床前观之。
累奏乞罢,不允,奏不已,拜太傅保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进封齐国公提举史馆
疾革,乞致仕,拜太师保宁昭庆军节度使,依前齐国公致仕。
□□甲辰,薨于丞相府
公生于淳熙三年九月辛未,享年七十有六。
遗表闻,上震悼,辍朝三日,御笔赠尚书令追封魏郡王赐谥「忠定」。
娶谢氏,特封魏卫国夫人。
男子一人,士昌,朝散大夫宝谟阁待制,先公六年卒。
女一人,特封硕人朝散郎大理少卿史望之。
孙男三人:大有,某官;
大节,某官;
大节某官。
大有等以宝祐元年十一月壬寅,奉公柩窆于鄞之丰乐乡东山之原。
公四登宰席,先后八年,启沃帝心、谟画国事关于安危理乱大计者不可胜书,然奏藁无片纸存者。
每曰:「陛下神圣,群臣莫及,事有当言,转移于造膝附耳之际足矣。
陆敬舆奏议虽脍炙人口,吾不忍为也」。
艺祖有「宰相须用读书人」之训,及公宅揆,朝野皆曰上用真儒矣。
自场屋之作至宗庙朝廷典册之文莫不精妙,传者纸贵,然散落未尝收拾,虽玉堂制草,家无副墨,所存惟录潜邸圣语及表奏、启劄、诗赋、箴铭、赞偈、记、序跋、策问、疏、致语、醮词、谥册、墓碑、祭文等共六十卷,藏于家。
公之初相也,真、赵掌制也,世以为真学士
洪、王入台,世以为真御史
天下所谓端人正士,不在经筵则在从橐,不在西掖则在东省
上语公:「尝上书者比卿司马光」。
公曰:「毁誉何常之有?
今日圣意向臣故誉臣,他日圣意厌臣则必毁臣矣」。
上为一笑。
其再相也,端平遗老凋谢,十无一二,新贵各立门庭,分党与,公虽素有主眷,尚操化权,然人情固已阴怀向背,无同舟共济之意矣。
公拔士满朝,施惠于人无德色,士或先从后畔,亦待之如故。
然天下至广,岂无偶遗之贤、未烝之髦?
自昔人物会通之盛莫如元祐,而郑侠老死田里,陈师道晚方入馆,未闻二贤觖望于马、吕也。
彼以躁心而致宰物者之憾,可以观世道矣,公何慊焉!
汤中仲能论事侵公,不自安,求去,公曰己欲作君子,使谁为小人,力勉留之。
徐公清叟尝论公,引之共政。
赵公视师年馀乞结局,上欲允之而末有以处,公曰:「非使作相不足以酬劳,陛下岂以臣故耶?
臣必不因来便引退,臣愿为左,使葵居右」。
上汔从之。
其茹纳如此,然赵公竟不果来。
又奏:「今内外之臣俱天下之选,前后昆命皆圣断之公。
非成则璜,不疑何卜;
有丙与魏,请择于斯。
惟能共于治功,奚必皆从于己出」。
其不吝权宠如此。
公虽贵,自奉萧然,非以位为乐者。
直以事上潜邸,君臣义重,上既苛留,不忍决去耳。
对客每叹甘盘遁野、疏傅还乡之不可及,其意深矣。
丙申代公者乔也,辛亥代公者吴、谢也。
公去矣,薨矣,乔与吴、谢行乎国政,宜有以愈于端平者,而皆不然,何哉?
世之爱公者往往惜公再出,然公庚戌乞身之疏固尝云:「禀性拙直,无委曲笼罩之术;
事力俭薄,无纳交要誉之资。
施恩而不市恩,故背之者以为
任怨而不报怨,故仇之者无所忌」。
又曰:「召谤纳悔,一己之利害轻;
梗事败谋,国家之关系大。
谢安矫情,姚崇权谲,吕夷简操术,居是职者可专任拙直哉」!
凡数十疏皆然,写心事之精微,拯笔力之高妙,不辨流言于一时而付公议于千载,后之揽者必有感于斯文矣。
公奋身儒素,族多隐约,公为侍从,月分俸均给,或值乏绝,称贷以继。
觉际庵旧约诸位轮祀,至公身任其责,即庵别创大堂,可容百人,几席器皿悉具,率于禁烟行之,酒肴蔬果必精洁。
居官或疾病,则饬子侄主祭。
初,鲁公规寿藏于塔岭,梦岭对岸百堂,扁以金书「常充达」三字,拥以蟠龙,作《纪梦》长句,笔之于册。
既卜穴,宛然梦境。
时公犹未生,及稍长,鲁公语公曰:「蟠龙金字,岂非御书之兆,勉之」。
越三十年,上访家世,公以梦告,果赐奎墨,辉映山谷,与手泽所书如合左契。
公久秉钧轴,高下在手,然不以名器私亲昵。
莫爱于子,而士昌生前止通直奉佑神祠,非但公不私其子,□恩亦耻为恩泽侯。
莫亲于婿,而史倩生前止倅贰需次徽守,公不欲使倩领郡,奉祠釐。
公少学于迂斋楼公昉,以端平初褒崇为未至,再相,奏:「国史繁难披阅,臣之师臣尝纂《十朝撮要》,颇精覈」。
上令写送官。
又奏:「房、魏遇主,无一语及河汾,殊为忘本」。
及《撮要》进御,楼公追赠龙图阁待制
其于在三之义如此。
公葬十年,魏卫国谢夫人年八十八,贻书莆田刘克庄曰:「先忠定木已拱而未有状其行者,今以此笔属子」。
克庄仲弟克逊、从弟希道少肄业持志,侍公笔研,克庄建阳乌台方吹洗诗案,惧不免祸,公在琐闼,独于史丞相为解纷。
克庄获为圣世全人,公之赐也。
既尝□□□张洽、陈振孙、范炎、陈,俱召审,一再迁为枢掾、省郎,皆公进拟。
公策免,克庄亦流落于外。
丙午入为少篷兼西掖,不久坐留□免去。
公以孤卿国老之重,小车访别逆旅,慨然曰:「子为道乡,吾为承君矣」。
公再相数岁,克庄衔恤三年,白首再召,觉国论愈矛盾,鼎味殊酸咸,公决去虽勇,上勉留愈坚。
因对为上言:「纷纷之议,不过责难于吾君,责备于吾相,非有他意,政当容之尔」。
自知其论阔于事情,然区区之心,上欲将顺明主之尊师重傅,下欲解周召之不说、勉夔龙之相逊而已。
而或者怪其不能随声接响,诃佛骂祖,群起而攻曰:「是党相者」。
克庄惟去可以自湔,六乞祠,两纳禄,皆不报。
公由是不复敢相亲,犹挚维不使去。
不数月而斥,斥未几而公薨,然天下知我者必曰安晚,公与人书疏亦以铁汉见拟。
嗟夫!
宰相必拔士,士必不畔知己,情意之也。
若一旦去子宣而恋元度之恩波,迎子厚而诋微仲之相业,乃风俗之变,岂情义之哉!
公门生故吏满天下,而两国不远数千里,番番于一衰癃之叟,托之以发潜阐幽之任,岂非以其最久故,知旧事,已退老,无谀笔乎!
乃摭实书之以告太史氏。
谨状。
杜尚书神道碑1249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字子昕
曾大父圯,提举江西常平
大父铎,知万载县,赠大中夫。
父颖,刑部郎中,赠开府仪同三司
陈宜人,赠吉国夫人
杜氏本京兆万年,至提举公始居邵武
公少与兄东、弟耒场屋齐名,而独见遗于礼部。
以父任待通州海门买纳盐场阙,潘提举友文檄摄建阳
秤提法行,公面责潘曰:「公奉新书太过,八郡骚动矣」。
潘愧谢,稍弛其禁。
陈提刑彭寿檄摄
甲子死,诬乙杀之,公验尸于发中得砂,视甲舍傍有池砂类发中者,鞫问,子果溺死,乙乃得释。
至海门谒盐使丰公有俊,曰:「小官惟冒于货者当谴责,情可矜、力不逮者,教之可也,奈何皆临之以威乎」!
丰公悚然,遂为知己。
李公珏制置江淮,罗致幕下
兵,檄公与同幕王好生提偏师往援。
甫至,民蔽野隔壕哀鸣,求入避。
滁守固拒,公启钥纳之。
虏围城数重,公登陴,中二矢,益自奋厉,士气百倍。
虏技穷去,犯齐安
李公会合援兵几十万,未至,虏解去。
兵在道不相统壹,且溃乱,李公曰非子昕无可行者,公求制劄二十道以行。
先以帅命喝犒,择诸将尤桀黠者出一劄抽回,踰时又抽一军,不二日诸军悉回,无敢哗者。
李公累奏公援滁功,不报。
公从李公,与之终始,丰公建西阃,辟梁县胡公槻总西饷,辟凤台酒官,皆力辞。
海门秩满,调江山丞。
畿漕朱公在辟监崇明镇。
崇明改隶东总,与岳总领珂议不合,慨然引去。
岳出文书一卷,曰:「京剡也」。
公曰:「比而得禽兽,虽若邱陵弗为」。
岳怒,公曰:「可劾者文林,不可强者杜某」。
岳遂以欠芦钱劾,朝廷察芦钱无亏,二劾皆寝。
西阃曾公式中庐州节推
浮光兵变,公单骑往,戮止渠魁。
守将争饷金币,公封贮一室,将行,属郡丞郑准悉返之。
安丰守告戍将扇摇军情,且为变,帅欲讨之。
公曰是激使叛也,请与两卒往,呼将谕之曰:「而果无它,可持吾书诣制府」。
将即日行,一军帖然。
六安县,新社坛、学宫,罢元夕灯。
岁歉,谕富家曰:「吾不损米直,若但出粜,吾依市直为民代偿三之一」。
全活者众。
邑有剧盗二,设赏获之。
帅方姑息,盗窃语曰:「吾不失在制置帐下」。
公命杖死县庭,而以专杀自效。
民有嬖其妾者,治命与二子均分,二子谓妾无分法,公书其牍云:「《传》曰『子从父令』,律曰『违父教令』,是父之言为令也,父令子违,不可以训。
然妾守志则可常享,或去或终,当归二子」。
季提举衍览之,击节曰:「九州三十三县令之最也」!
安远县,考举及格,免班引改通直郎
逆全犯边,季公时已帅庐,辟公濠倅。
上以公久习边事,擢知濠州
赵大使善湘谋复盱眙,密以访公,公曰:「贼恃外援,当断盱泗浮梁以困之」。
卒用公策成功。
女真数万厚赍驻榆林阜请降,或请诱而图之,公曰杀降不仁,夺货不义,纳之则有后患,谕遣其众。
秩满,令奏事。
端平初元,过庐谒全帅子才曰:「北伐不可止矣,公必有以坚凝其后者」。
全曰「以淮西兵守潼关,以淮东兵守黄河」,公始为之隐忧。
主管官告院,知安丰军
三帅出师,除公淮西运判,公曰:「昔张魏公督师,以赵开主计,今日诸公无愧于先正,赵开之任,仆岂其人」!
诏廷绅边臣各条战守,公封上曰:「沿淮旱蝗,不任征役,中原赤立,无粮可因,若虚内事外,移南实北,腹心之地必有可虑」。
方草奏,客曰:「今岁当任子,不为贤郎地乎」?
公笑不答。
大使括舟载粮,公曰师遵陆而粮用舟,缓急必相差池,请以夫运,大使许之。
既而劾公调夫烦扰,沮挠军事,削两秩罢。
时在外谏北伐者惟公一人,及锋衄洛阳,退师保境,兵衅遂,不可复合,人始伏公先见。
奉崇道祠,复元官再知濠州
未行,改安丰
鞑谋入寇,公曰此虏常先取一城为家基寨,然后深入,顺昌为丰、寿屏蔽,而夐在淮北,兵寡餫艰,使虏得之,二州危矣。
白制司,命幕客沈先庚迁其军民士庶航钱粟迓之。
虏果大至,我舟已尽泊南岸。
文举、范用吉二叛愤咤,以俚语詈公曰:「吾欲取此城,乃为老贼所先,休看他城子矣」。
顺昌军民驻寿阳,复运米二万斛、楮七万饷之,众感慨,忘其迁焉。
又谓两城相望,其间当有小城以接声援,益缮安丰县城,使沈先庚戍之。
虏来攻不克,杀其将涂金朱袍者二人。
虏去县围郡城,公使聂斌布重兵守禦赵谅提轻骑攻劫,四隅设伏,城中昼无人声。
虏登高望之,莫能测。
公出其不意,开关鏖击,虏麾其下曰:「南兵狠,速返勿留」。
赤老国王者大掠淮东,厚装而归,公曰是可击也,命顺昌守樊辛率死士劫虏帐,俘获万计,夺马四百匹。
乱尸中有腰木牌书「皇弟国王」者,虏法贵木牌,在金银牌之右。
夕劫二寨皆中,丑类溃散,犹以番书求亡马五百。
公六世祖待制公杞守庆州,元昊求降人孟香,报曰:「偿所掠则返孟香」。
夏人不肯偿,我亦不与孟香。
北人谓我为憨,尔为您,公用待制公遗意,效北音檄答之云:「您还卤掠,憨还您马,您不还时,憨也不还您」。
虏遁去,端平丙申冬也。
明年嘉熙改元,公益为备,旧濠,筑外郭。
其冬虏必欲得城,扫地而至,大设攻具,以火炮焚楼橹,公随坏随补。
以八都鲁硬军斫排杈木,八都鲁者皆死囚,使之攻城自赎。
披甲以牛革十馀重为之,设面帘以障矢。
公募善射,用小箭专射其目,尽殪之。
虏又填濠为二十七坝,公分兵扼坝。
虏乘东南风纵燎,公祷天求助,俄而反风,雨雪骤至。
公谓古人多乘风雪破贼,而四面围合,乃募猛士,夺坝路出兵。
将士皆奋跃死战,杀紫泥金团龙袍者,降人云叶国大王也。
焚虏炮座攻具,至明日皆尽。
先是城闭,援师前却,惟池帅吕文德突围入,叶力捍禦。
庚牌调盱眙守余公玠及赵东皋赴援,濠倅赵希净、赵军,公以蜡书约夹攻。
虏溃去。
捷奏至,二年春矣,君相动色相贺。
军器监,进三秩。
御札云:「朕闻安丰被兵,不皇寝食,知卿守禦劳苦,指画有方,朕为少宽。
今援兵已集,其贾率诸将,扫荡寇攘,以安淮右。
赐卿金器,诸将各金碗一,在城将士及淮东援兵以京会三十万支犒」。
公率三军拜诏感泣。
寿春张可大惎公,百计撼摇。
吴公潜素奇公,适在都曹,主之力;
陈检详力终始同在围中,至是亦昌言公勋劳于朝;
丞相李公宗勉参政徐公荣叟皆有「赏未酬劳」之语。
会谋西帅,咸曰毋以易杜某,诏以安抚兼庐州,擢太府卿淮西制置副使,兼漕。
虏使王楫来续和议,公曰:「虏将察罕有言:『撒花自撒花,厮杀自厮杀』。
和可恃耶」!
督帅史嵩之主和,怒形辞色。
虏纵董尧臣归,督府以擒获闻,公抗章非之。
谍言虏下令三年毋南牧,嵩之信之,谓「八月未动,真不来矣」。
公曰:「是将款我,其来必速」。
九月察罕果率十七项人马,号八十万,挟叛贼范用吉辈傅城下,约先破庐,然后造舟巢湖以窥江。
于壕外筑土城,周六十馀里,穿两壕,攻具皆数倍于犯安丰者。
公与客登城,四郊铁骑极目无际,客股慄。
公曰:「吾必破此虏」。
众欲备金鸡嘴,公曰宜先舒城门。
虏果来攻,却之。
公欲增一重防托,亦于城内为土城。
虏日夕用攒炮攻打,我恃串楼为固。
虏筑坝乃高于楼,城危甚,宿将有涕出者。
公以油灌草,即坝下燎之,顷刻与楼高者皆为煨烬。
又于串楼内立雁翅七层。
俄炮中坝上一酋,众贼扶去,曰王子也。
乘胜出战,虏不能支,追蹑数十里,骸骨纵横,器械委积。
臣谓刘锜顺昌、吴玠和尚原之捷不是过也。
御札云:「卿却敌全城,勋劳懋著」。
兵部侍郎,升使名漕副,赐对衣金带,进三秩。
有回回来降,云虏初用女真、汉军不胜,用回回又不胜,乃用真鞑,亦折三十馀人。
初,二城围闭累月,内外隔绝,传说万端,谓公必蹈徐禧、李稷之祸,虽素所亲善亦忧其为张睢阳、南八矣。
一旦奏凯全壁,出人意表,识公者举杯相庆,未识者亦愿为之执鞭。
虏攻城专恃炮为长技,以数百人拽一炮,中楼橹立碎。
壕梁深者运木石不足,驱人填之。
公始用顺昌王安策,作串楼以禦炮。
其法用坚木二三尺围者列壕岸,入土五六尺,高丈馀,上施横木,中设箭窗,下缭以羊马墙。
凡围楼方楼一炮即毁,惟串楼可支三炮。
率先造千百间,随虏所攻施之,坏则易。
王安者,先在河北城守,皆以串楼自全。
公又以古防城戎器多不应手,创造鹅梨炮、三弓弩,炮可手用,弩可及千步。
为平底船,载劲卒剿填壕者。
公着数每先于虏,计画常周于事,贼技一不得施。
二城既捷,于安丰得虏尸万七千,于庐得虏尸二万六千,获虏炮车、云梯、弓弩、器甲不可计。
公每上功,必曰:「安丰之役,吕文德、聂斌功也;
庐之役,将帅王鉴、聂斌、参佐黄梦桂、赵希净功也,臣何力焉」!
又终始为王安论串楼功,他将校寸劳必旌,因公取爵赏者甚众。
公勋名日盛,人心所向,惟嵩之以所遣援兵失期,又耻前言不验,至是调曹顺、聂斌,各以五千人断贼归路。
公曰虏回戈则城危矣,摘四千人付曹顺而留聂斌不遣,且言曹顺必败公事。
嵩之劾公拥兵自卫,以婴城自守为是,以野战为非。
公奏云:「此贼骁捷众多,臣实不敢以野战为是」。
且言:「督府近遣祝邦达援庐,未战而溃,仅以身免,又聚兵援滁,仅达宣化,往往失伍,委械而去。
淮西精兵有限,即野战不如人意,何以收救」?
嵩之参议官丁仁来调兵,公曰:「督相昔欲和,今欲战,何也」?
丁曰:「和自是上意」。
公曰:「善则称君,奈何归过于上」!
因抗疏乞罢。
上谕公安职,毋费朝廷区处。
曹顺者遇虏安丰境内,全军覆没,悉如公言
三年,累疏请老,御札曰:「卿老成忠实,宽朕顾忧,宜为勉留,以副注倚」。
台臣承风旨论公挑衅致寇,公待罪,诏书谆谕而止。
虏将大举刷前耻,庙堂问策,公曰:「必破之」!
督府曰:「去岁鞑败归,不肯追击,今倾国来,必破之,何也」?
公曰:「兵家之数,不可先传,患贼不来,众非所惧」。
乃练舟师扼淮河,遣庶监吕文德、聂斌军,伏精锐于要害,虏所至遇伏,我师二十七捷。
大战于朱皋四冢,俘馘无数,获酋妻、黄金、铠甲、驼马。
或问公何以策其必败,公曰:「力守淮河,所以污其道也;
彼自信阳至此已半月,粮尽力惫,宜为我禽」。
捷奏至,御札曰:「羽书来上,鞑旦遍淮右矣,朕怀抱不怡,戚见颜面。
未几督府以卿牍闻,朕且喜且疑,吾兵何神耶!
徐考捷奏,守坚壁之令,行招降之策,用袭击之师,卿可谓差强人意矣。
朕临轩不觉失喜,再三嘉叹」。
权刑部尚书,赐衣带鞍马。
四年,以疾乞去,不允。
岁饥,公告籴江右,米艘衔尾而至。
淳祐改元,乞去愈力,擢工部尚书,赐鞍马衣带,仍佩鱼。
公念久去乡国,扁舟径归,而嵩之入相,知刘晋之于公有憾,荐为御史,使甘心于公。
晋之首上疏诬诋,以直学士奉祠
或言虏谋自安南干腹,上欲起公帅嵩之台臣重劾,御椠宣谕曰:「杜某两有守城功,若脱兵权,便有后祸,则朕何以使人」?
二年,差知太平州,辞至六七。
上愈欲用公,命貂珰晋之
华文阁学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节制安庆、和、无为三郡。
杨林堡,以其费备历阳,淮民寓沙上者护以舟师。
谒程淳公祠。
总所南轩榷酒,公曰此张宣公讲学地也,陈像设,拨田祀焉,置贡士庄,蠲民租二万八千石。
虏哨仪真,阃不能援,诏公勿以秦越为心。
公朝被旨,午戒器,越宿至,令庶与聂斌提兵八千入城。
虏见公名旗,曰:「此安丰庐州杜制置耶」!
黎明解去,追击败之。
敷文阁学士,以庶知真州
公曰:「上畀汝边郡,宜勇往,缓急吾亲提兵援汝,勉之」!
三年,中使乔年传宣抚问,赐缬罗、牙笏、金带、香茶。
四年,除刑部尚书,辞免,不许。
公念仕三十馀年,列从橐亦七载,未得一瞻天表,不敢辞。
内引,玉音奖劳云:「卿累任边阃,宣劳不易」。
公奏四事:一曰才难而知兵之才尤难,宜素储不可猝求;
二曰屯兵劳,州兵逸,然州兵月廪四倍,宜稍补助屯戍兵,而存州兵半额,别收精锐属之密院
三曰赏典太严;
四曰去盗当于其微,宜选尉寨卒长满三年能捕获者与补授。
上问淮事,又询边头诸将,皆以实对,因乞放归山林,以全晚节。
上曰:「说未到此」。
公乃就职,兼详定敕令。
一日以狱谳,庙堂始难之,卒如公议。
吏部尚书,时注授艰阻,公随资格稍通其碍,铨综为清。
每坐曹,吏部主令抱牍儳进,公曰铨法一定,刑辟人命所系,命刑部先之。
梁成大子赂当国求铨试,公曰:「昔沈继祖朱文公成大亦论真文忠公,皆得罪名教者,子孙宜废锢,安得仕」!
嵩之给使道意,公峻拒之。
御书三堂扁,曰「安淮」,曰「嘉喜」,曰「教忠」,命左珰持赐,奎墨犹湿,荣动一时。
朝家更化,议以公建阃护诸将。
胡某犹在朝,三疏论公,上不得已,进徽猷阁学士奉祠
胡后迁宗少,徐舍人元杰封还除目,曰:「侍从名臣,妄加论列」!
其为公议所予如此。
公归治小圃,日与客按行松菊,瀹茗清谈,曰:「吾今而后知闲居之乐」。
六年请老,诏不允。
再疏,进一秩,升宝文阁学士致仕。
郡忧潦,公发私廪,具告籴于旴江
明年春谷贵,公下其直以偈。
营卒旧有月借,郡贫不予,贷以私钱。
师相郑公当轴,知公忠实,枢参吴公潜念公劳旧,擢庶守邕,且将召公
或者危之,公亦不欲出矣。
八年三月,得㿃下疾,自筮得《离》之噬嗑,其繇曰:「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曰:「吾不起矣」。
自草遗表,豫言以深衣敛,毋用缁黄。
公待外甥任明之如子,命以遗表恩奏。
朌赐金于内外亲戚。
郡有贡士庄,薄甚,公欲助私田未果,以属二子。
所贷营卒钱百万,令勿偿。
疾革,二子曰:「此曾元执烛,曾子易箦之际」。
其夕薨,六月二十七日也,年七十六。
积官光禄大夫,爵扬子县开国子
公昔于舍后手植二梧,茂盛,将薨之月,一自枯,一拔于风,人木摧哲萎之验。
上方思公前功,进龙图阁学士,而公已薨。
遗表闻,上震悼,赠开府仪同三司,赙疋两三百。
娶季氏,绍兴侍郎陵之孙,先公三十八岁薨,赠渤海郡夫人
子二人:庶,奉直大夫差知潮州
庑,奉直大夫江西安抚司干官
女二人,长适文林郎崇安赵崇林,次未行,皆已卒。
孙三人:蕃、蟠、番,俱承务郎
其年腊月二十九日葬公于城东秀野之原。
公淹贯经史,博记多能,孙吴、申韩、岐扁、严李之学,靡不研究。
文初不抒思,俄顷成章,皆丽密峻洁,无一字陈腐。
五七言精深,四六高简,散语尤古雅。
善行草急就章,有晋、宋间人风韵,寸纸只字,得者宝玩。
岁晚扫空言语文字,专治关洛诸老之书。
语其子曰:「吾于兵间无悖谋,无左画,皆得于四书」。
其临敌常裹药备不测,曰:「万一嗟跌,当以死报君父」。
手握重兵,然未尝妄僇一人。
虽大敌在前,戈甲耀日,矢石如雨,公意气愈闲暇,无窘遽容。
武侯麾军,谢傅镇物,无以加也。
其论和战屡与权要矛盾,嵩之排拫挫抑于上,言者撼摇毁訾于下,赖上照知孤忠,保全劳臣,故公得以功名终始。
,公与余同幕金陵,后余为枢掾,数言公于郑、乔两丞相,公遂起废。
其立功于二城也,余已斥居田里,公岁中必一再遣帐骑至山中候余安否。
余问骑曰:「杜公何为」?
曰:「与诸将乐饮议防狄尔」。
余曰:「视前后三数公孰优」?
曰:「寇至,公与将帅分画既定,常先登陴,诸将继之。
既上则不复下,寝食矢石之傍,犹燕居也。
寇去,乘陴者皆下公乃下。
以小人观之,杜公为优」。
余仲弟守樵,亦言安丰迓兵至樵,公厚犒而客礼之,虽小校卑卒亦拊以恩。
肩舆止用村夫,曰:「彼皆战士,不可私役也」。
乌虖,公所以能得人之死力,能为国家建功立事,有以也夫!
余观他人寸长微劳必自夸诩,公昔与余书叙城守事,但言暴客相访,久而不去,颇费应酬而已。
余问守备,答曰:「向以城守城,今以人守城,君无忧」。
其言雍容整暇如此,非侥倖成事者。
既葬,二子致公遗命,属铭于余,且以闽帅赵公希净所作行述来。
赵公与公皆陷重围,同死生患难者,所载详实,抑余于公之薨有感慨焉。
营平破羌已七十馀,卫公渡辽踰八十矣,古人事业多在晚岁。
公虽得谢,老谋宿望,使之卧护,犹罴当道、虎在山也。
今其已矣,谁为陛下宽北顾者,悲夫!
公唐相宣献公黄裳之后,世系详见于公显考之碑,不复出也。
铭曰:
鞑行中原,磨牙荐食,战无勍敌,攻无坚壁。
不论书生,虽有韩、白,猝然遇之,败挠奔北。
近而光、滁,远则荆、益,朝犹金汤,暮已瓦砾。
开辟以来,未睹斯贼,譬之猰㺄,莫与角力。
显允杜公,眇然逢掖,其守二城,危在旦夕。
铁骑数重,攒炮千百,公甚整暇,登陴指画。
捍楼橹,劫寨栅,椎牛酾酒,辇金舆帛。
以我忠赤,当彼矢石,公犹暴露,孰敢顾惜。
虏气衰竭,公乘其隙,忽雷万鼓,四面出击。
名王横尸,权帝败续,所获驼马,器甲山积。
露布至京,朝野动色,然后华人,知鞑可敌。
然后异类,知惮中国。
然后边臣,知守疆埸。
公身远外,公性孤直。
大使督相,巧诋重劾,淳祐圣人,卓然不惑。
奎墨昭回,曰卿忠实。
众方狺吠,上独卵翼。
晚思识公,召以常伯
公来何迟,公去何亟。
绿野,清谈永日。
方乔,人比召毕。
妖星忽陨,壮士惊唶。
过江百年,非无人物,畏虏二字,膏肓之疾。
昔在典午,仅推琨、逖,爰及炎、绍,复有纲、泽。
皆以儒帅,守固战克。
继者谁欤,杜公其匹。
惜余老矣,涸砚燥笔,事伟词卑,不究勋德。
赵克勤吏部墓志铭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淳祐丙午,予蒙恩召至京师
上总揽权纲,清献游公当国,众贤聚于朝,馆阁尤盛,木石尤公长也,予贰也,获与其英俊并游。
赵公克勤方佐著庭,日有掊击商论之乐。
不旋踵公去,予继之。
辛亥予复召,俄又去。
不十年,同舍郎多贵显,有持钧枢者,惟公留落外服,终其身不再入以死,悲夫!
秦王之后,南渡来居外邸。
曾大父忠训郎公端
大父彦䌽。
父砺夫,赠朝奉郎,母林宜人
幼号奇童,擢嘉定庚辰第。
谢绝富豪求婚者,乡先辈黄公以宁为女择对,意属公,遂婿黄氏。
侯官,寓贵欲包尉地以广其圃,帅欲决西湖闸汎舟,皆持不可。
外艰,调长溪东尉,盗窜它境。
内艰,通前任仅一考,赵公彦侯、李公韶来泉,皆器重公。
赵公使湖湘,以漕摄帅,辟甘泉酒库,治法征谋,皆咨而行。
项帅寅孙至,辟安抚司干官
项去,公随司罢监封桩库门。
无惰赵公希𡉙求士于康吏部直,康以公对,一见如素交,擢户部架阁,兼吏部检阅
考省试,得策卷,喜曰:「必名世士」。
揭晓,则徐君霖也。
太社令,升兼校勘太常寺簿
轮对以强公室、杜私门为说,略云:「妃后四星,环拱帝极,间以异服,实干天象,正礼明法,宜反其居。
天子之富,古无私藏,九重之贵,礼无私觌,昭德塞违,宜端其本」。
次言:「陛下进退忠邪,出于独断,孰不鼓舞?
夫何臣汉弼死,臣范又死,至臣元杰死,则大异矣。
是三臣者,取数于当世甚薄,用力于当世甚厚,受怨于小人甚深。
沦没之后,家事萧然,闻者酸鼻,其存者稀疏如晨星,安知不为拥厚赀、包祸心者之所姗笑窥伺」。
末乞以张魏公浚配享。
秘书郎
明年日食正月旦,公封上曰:「昔刘向论日食,以上无继嗣、政归一姓为忧。
臣忝属籍,窃谓国本宜蚤定,世卿宜显绝」。
著作佐郎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都官郎官
是岁丙午,朝野以厄运为忧,公轮对言:「丙午、丁未之厄,古无是说,议者推原宣、靖致祸之本,始于治平王安石之岁、邵雍闻杜鹃之年。
治平末靖康之初,甲子适然一周,午、未遂为大讳。
臣闻《易·系》曰:『几者动之微』。
又曰:『吉凶悔吝生乎动,吝者自吉而趋凶,悔者自凶而趋吉』。
言知而能惧,惧而能悔,则几之失者可救、数之否者可享也。
臣谓不惟陛下当惧,大臣公卿百执事皆不可不惧」。
其言忠愤激发,上嘉纳。
礼部郎官史职如故。
山相免丧,朝论欲倚宅之以拒其来,遂擢史长。
公折柬丞相曰:「诸贤崇长童孺,不正莫甚,一竖扬扬其前,诸老逐逐其后,不知朝廷视史院为何等官。
自古惟闻以正攻邪,未闻以邪攻邪也」。
相愧其言。
无惰在省闼尤执法,虽大臣启拟、中批处分者皆封还之,始多听从,后稍厌倦。
又其人清峻,门无杂宾,惟公至清谈永日,故严惮无惰者亦仄目公。
无惰欲决去,公责以宗国之谊而止。
刘公应起厚光范,李公昴英滞郎省,始皆善公,刘深相结纳,李至呼其子出拜。
后游、赵二公内不说,外未有隙也,俄而李拜谏官,首劾公去,刘旁观而已。
嗟夫,诸人之急于去公也,岂有他哉,将以安游公而重其权也,将以孤无惰也。
公去数月,无惰出赞督府,然游公亦不能安,以大学士经筵,不拜而去,而魁枋改属,局面一转,前日之诸贤皆去,卒如公言
明年起知抚州,竭力航以饷诸屯,总所为停专人。
郡逋版曹绢二万,公积所却例册,节他费,得六十万缗以偿。
枭旗军剽敚者,和籴钱米,两手交付。
民相语曰:「今年不白科矣」。
秩满,差知端州,改广西提刑,皆以风闻寝。
考功郎官召,复寝。
提举江西常平,禁部内预借。
新制令民实产,公袁板籍素明,止勿行,袁人德之。
樵寇声振邻境,公密觇严备,四封肃然。
又以风闻去,一路嗟惜,而抚民攀卧尤甚于前日。
公归,葺居室,辟便斋,为小亭,以焚芗听琴为乐。
广东运判公雅不喜南辕,属台阃皆虚,有诏趋行,留其子守舍,曰:「吾且归矣」。
入境,罢潮城覆税,禁白身摄官,黥黠胥,绌污吏,一路𢥠然。
俄得上气疾,日治事不废。
稍剧,自札四书置夹袋,预治棺衾,奄然而逝,宝祐丁巳闰月九日也。
得年五十七,积阶朝散大夫
家人发书视之:一与其属,曰「无功百姓,重费司存」;
一与其子,曰「能为善士,穷达不足计矣」;
一以身事属其客;
一与常卿洪公天锡诀,援坡翁「今生兄弟」之书。
经略使常平使者见书为恸。
建台才九十日耳。
一子,若鲁,迪功郎福清主簿,洪公婿也。
孙嗣璘,尚幼。
若鲁未尝跬步去亲,讣,万里奔丧,三伏护柩归于正寝,以其年腊月丙午合祔于普山门黄宜人之墓,参天,公所自卜也。
公未达时,翁婿间自为师友,又受教于乡先生忠简傅公,故问学有源委而议论依名节。
其仕与无惰俱进退,上素敬无惰,虽去犹访人物焉,岁晚召除,皆其密启,无他谬巧也。
公居中补外,咸有可纪,古所谓达材成德,异于世之静言庸违者矣。
有《耻齐杂藁》、《考亭文抄》、《临汝讲义》各若干卷。
公散语条畅,四六温润。
诗尤精诣高雅,盖深于此事者,然谦厚不以诗名,惟余知之。
若鲁奉洪公之状来速铭,予长公十四岁,衰病不出户限,公方与贤哲驰骛于世,孰遽舍我而先乎!
洪卿,公之亲友,所载详备,余著其大者于志。
公讳时焕字文晦
始名时敏字克勤,既易名,犹以旧字行。
铭曰:
孰挽之,承明庭,瑞锦窠
孰推之,潦雾中,槃涧阿。
众阳极,一阴生,可若何。
百年短,千载长,名不磨
林户录墓志铭126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初,余出小学,从方泽先生受业,其高弟为众推服者惟二林。
君讳訔,字德言,少与弟铘齐名,皆善为赋,非独当时传诵,脍炙至今犹然。
甲子时荐于乡,丁卯君继之,人谓必赓梨岭联飞之句矣,既皆不偶。
君至三荐始擢丙戌第,其程文尤工后场,以谅闇免奉对,铨注廉州户录。
同志之士莫不惜其才之老于顿挫,而尤冀其仕之有所遇合也。
至廉未久,校艺于宾,归得疾卒。
君生于淳熙己亥,终于绍定戊子十月十七日,年五十。
配陈氏,止生一女。
始君夫妇介其友方广文濯,以余弟襁褓之子为嗣,君殁合浦,子方髫龄,孺人鬻簪珥,踰岭海,护柩挈家而归,以淳祐乙巳腊月十八日葬君于壶山宅之阳,杜门自誓,闺阃肃然。
俄而男女冠笄。
余弟常以子继他姓为悔,数俾所亲以情告,孺人虽甚慈爱,然弟辞切理顺,子竟归宗。
孺人独与女居,志操坚苦,女亦纯孝,不忍跬步去亲,故久未择对。
景定癸亥春孺人年七十有三矣,得微疾,呼犹子宜处分后事。
女许嫁郑一之弟绍
又曰无子养孙,法也,其以宜第三子明孙后户录,告于族老,经有司除祔。
少愈,方议馆甥,疾复作,遂卒,四月十三日也。
明孙承重,以其年七月六日合葬于范宅。
呜呼,君有卿、云之才而生无廷臣之荐,没无班书之载,孺人有姬、姜之操而生无汤沐之封,没无彤管之述,铭固不可以已夫!
宜,铘子也,必能厚于孤女;
郑,善士也,必能笃于伉俪者。
君曾大父雩,通守福唐
大父天觉,父瑾,隐德不仕。
母方氏。
铭曰:
昔尝铭,少君坟,越一纪,铭长君。
贤纪、谌,才机、云。
幼竞爽,芬。
老未偿,膏火勤。
赖贤媲,缟帔裙,节尤高,志不分。
返瘴茅,窆乡枌,芼藻,荐蒿焄。
古有之,今未闻,千载后,徵余文(《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
除祔:似有误,清抄本将其改作空格。
或当作「除附」,言除彼籍而附此籍也。
潘朝散墓志铭淳熙三年八月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七、《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明招山
自建炎省方吴会,二浙之民,渐王泽为近。
溪皋谷陬,往往化韦褐为簪组。
其士大夫家,仕者亦蕃于初,一门之内或四三,或六七,或累十数而未止也。
冠之盛,固人所喜道,至于爵秩,虽未甚通显,而遵畏涯分,不失前人靖厚淳质之绪。
尚论风俗者,亦将有考于斯焉。
公讳好谦,字伯益一字损之松阳人
松阳之潘,自复州史君宗回进士起家而族浸大,公实其子。
已而以祖命为寿昌县后,寿昌复州伯仲也。
生三年,知书偏傍。
复州暇日陈金石刻,阿保剑之于旁,试摘问之,通者泰半。
稍长,益嗜文史,恂恂驯饬,不敢以气加人。
十有七年寿昌没旁郡,已能护柩还里,哀毁动行路,结庐墓次,竟祥禫乃复。
初尉丽水,与乡县封畛相入,以职则迕旧故,以情则废绳墨,公一接以和,而官事亦不旷。
泉州司理参军福建安抚司准备差遣、监户部激赏酒库籴场、通判镇江府京口
江淮间都会,大军所壁,杂五方之俗,号难治
前是为贰者,每诿事于其长,廪食无所预。
公始至,慨然曰:「是岂不足行志邪?
在我前者相导而弥缝之,在我后者尉接而推掖之,庶其有济」。
久之不得伸,则又慨然曰:「吾幸有故田庐,亦何为久于此」?
亟移病,僚属挽之不能止。
数年,复通判绍兴府
未上,卒于家。
官讫朝散郎,寿讫五十有九。
其岁月日,淳熙二年四月己卯也。
公虽入官四十馀年,卧家之日三之二。
其去丽水,去籴场,去京口,皆请祠禄以归,乐閒澹乃如是。
廉靖畏事,在官未尝以私故役公皂,廛居地产之珍,终更犹不知其名物。
松阳小邑,易雄伯氓隶謼嘂庭下,县吏辄为之动色。
公秩郎位,要银艾,乃独凌竞,若有所惧。
夏秋必趣家人具所输,丝必练治,必精凿,毋以盬恶输有司。
曰:「吾先人之训,不敢改也」。
居处简朴,游晏阔希,舆马服用无所纷华。
曰:「吾先人之旧,不敢加也」。
县政中失,里闾长短薄厚,举不以挂口。
曰:「吾先人数以是厉子弟,不敢队也」。
天雨雪,劳赐并舍贫者,岁有常,其尤厚者,月有秩
年凶民流,则间发囷泛给之。
曰:「此谁非吾先人之族姻者,吾力及焉,不敢爱也」。
噫!
若公者,其所谓遵畏涯分,不失前人靖厚淳质之绪者耶?
曾祖讳干
祖讳珂,宣州泾县主簿,累赠朝议大夫
考讳宗说,严州寿昌县,累赠朝散郎
妣毛氏,赠安人
先娶陈氏,赠秘阁修撰东之女,赠安人
初,朝廷录陈公睢阳之节,官其子弟若婿,而公与焉。
再娶闾丘氏,朝请大夫泳之女,封安人
子男子四:景连,迪功郎、监户部激赏中酒库;
次景夔、次景尹、次景达。
子女子五:长适宣义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郑愿中,蚤卒;
次适进士叶近,馀在室。
孙男女四人,尚幼。
没之明年八月甲申,葬于县之布和乡兰湾,其孤以临川陆九渊之状来谒铭。
盖公晚岁笃于教子,余虽未及际公,景夔、景尹皆越数百里遣从余游,岁时还书络绎,未尝不属其子也。
且谋徙家于婺,以便其学。
呜呼,此意厚矣,其可忘哉!
铭曰:
布和之原,被其厓。
有车之萃,则克宅之
维出不絿,维居不󲇺。
维传不踬,施于来裔。
出继子卖本生位业判 南宋 · 蔡杭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四、《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九
所拟已为详尽。
余自强出继余端礼,系是绍定五年经县、经提刑司除附,张皇如此,谁不知之?
李宅买自强田业,印契乃在绍定六年正月,则是自强于出继一年之后,盗卖本生家田,李宅明知违法,而明与交易也。
设使余自强不曾出继别位,而瞒昧母亲出卖,犹合钱归官,业还主,而况为他位之子,乃盗卖本生位之业,违法悖理,莫此为甚。
李安抚宅抵拒监司、州郡及御史台已判断毁抹之契,十五年不肯出官,强行收苗,横已甚矣!
纵不监李宅苗还许氏,岂有监钱还李宅之理?
余自强、潭各从杖八十,并监纳苗钱入官。
伪契非特假作许氏花押,兼所写字画皆在朱印之上,又无年月,全不成契照,可见作伪之拙,毁抹附案。
业还许氏管佃。
馀照拟行,仍申御史台照会。
旌阳许真君 南宋 · 白玉蟾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五、《修真十书·玉隆集》卷三三、《琼琯白先生集》卷八、琼琯白真人集
真君姓许氏,名逊字敬之
曾祖琰,祖玉,父肃,世为许昌人,高节不仕,颍阳由之后也。
父汉末避地于豫章南昌,因家焉。
吴赤乌二年己未,母夫人梦金凤衔珠,坠于掌中,玩而吞之,及觉腹动,因是有娠,而生真君焉。
勾曲山远游君迈、护军长史穆皆真君再从昆弟也。
真君生而颖悟,姿容秀伟,少小通疏,与物无忤。
尝从猎,射一麀鹿,中之,子堕,鹿母犹顾舐之,未竟而毙。
因感悟,即折弃弓矢,尅意为学,博通经史,明天文、地理、历律、五行、谶纬之书。
尤嗜神仙修鍊之术,颇臻其妙。
西安吴猛得至人丁义神方,乃往师之,悉传其秘。
遂与郭璞访名山,求善地,为栖真之所,得西山之阳逍遥山金氏宅,遂徙居之(今逍遥福地玉隆万寿宫是也。金氏见为神,后有传。)
日以修鍊为事,今有丹井药臼存焉。
不求闻达,乡党化其孝友,交游服其德义。
尝有售铁灯檠者,因夜燃灯,见有漆剥处,视之金也,翌日访主还之。
人有馈遗,茍非其,一介不取。
郡举孝廉不就,朝廷屡加礼命,不得已,乃于太康元年起为蜀郡旌阳县,时年四十二。
视事之初,诫吏胥去贪鄙,除烦细,脱囚絷,悉开喻以道,吏民悦服,咸愿自新。
发摘如神,吏不敢欺。
其听讼必先教以忠孝慈仁、忍慎勤俭、近贤远奸、去贪戢暴,具载文诫,言甚详悉。
复患百里之远难于户晓,乃择秀民之有德望与耆老之可语者委之劝率,故争竞之风日销,久而至于无讼。
先是,岁饥,民无以输租,郡邑绳以法,率多流移。
真君乃以灵丹点瓦砾为金,令人潜瘗于县圃。
一日,籍民之未输者咸造于庭,诘责之,使服力役于后圃。
民钁地获金,得以输纳,遂悉安堵。
邻境流民慕其德惠,来依附者甚众,遂至户口增衍。
属岁大疫,死者十七八。
真君以所授神方拯治之,符咒所及,登时而愈,至于沉痾之疾,无不痊者。
传闻他郡,病民相继而至者日且千计。
于是标于郭外十里之江,置符水于其中,俾就竹下饮之,皆瘥。
其老耄羸疾不能自至者,汲归饮之,亦获痊安。
蜀民为之谣曰:「人无盗窃,吏无奸欺。
我君活人,病无能为」。
其后江左之民亦来汲水于旌阳,真君乃咒水一器,置符其中,令持归,置之江滨,亦植竹以标其所,俾病者饮之,江左之民亦良愈,今号蜀江亦名锦水,今属瑞州高安县。)
真君任旌阳既久,知晋室将乱,乃弃官东归旌阳县汉州。真君飞升之后,诏改为德阳,表真君之德及民也。寻移县治于西偏,而以故地为观,今号旌阳观。)
蜀民感其德化,无计借留,所在立生祠,家传画像,敬事如神明焉。
启行之日,嬴粮而送者蔽野,有至千里始还者,有随至其宅,愿服役而不返者。
乃于宅东之隙地结茅以居,状如营垒,多改氏族以从真君之姓,故号许家营焉
其遗爱及民有如此者。
真君尝至新吴,憩于柏林,忽有女童五人各持宝剑来献,真君异而受之(其地今为植林观。)
既而偕至真君之第,惟日击剑自娱,人莫能测。
真君识其剑仙也,常礼遇之,卒获神剑之用(真君飞升之后,遂隐于首植柏之下,因号柏树仙童。)
既而与吴君游于嵩阳,闻镇江府丹阳县黄堂靖有女师谌姆,多道术,遂同往致敬,叩以道妙。
姆曰:「君等皆夙禀灵骨,仙名在天。
然昔孝悌王自上清下降,化度人世,示陈孝道。
初降兖州曲阜公家,谓公曰:『后晋代当有神仙许逊传吾此道,是为众真之长』。
留下金丹、宝经、铜符、铁券,令公授吾,使掌之以俟子,积有年矣。
吾复受孝道明王之法,亦以孝为本。
子今来矣,吾当授子」。
乃择日登坛,依科明授,阐明孝道,誓戒丁宁,出铜符、铁券、金丹、宝经,并正一斩邪之法、三五飞步之术、诸阶秘诀,悉以传付许君(今净明法、五雷法之类,皆时所授也。)
顾谓吴君曰:「君昔以神方为许君之师,今孝道明王之道独许君得传,君当返师之也。
况《玉皇元谱》君位玄都御史许君位高明大使总领仙籍,品秩相辽。
又所主十二辰配十二国之分,许君玄枵之野,于辰为子,统摄十二分野;
君领星纪之邦,于辰为丑耳。
自今宜以许君为长也」。
二君礼谢讫,辞行。
真君方心期每岁必来谒姆,姆觉之,曰:「子勿来,吾即还帝乡矣」。
因取香一根,南望掷之,曰:「子归,认落处立吾祠,岁秋一至足矣」。
二君还,首访飞之迹,寻于所居之南四十余里得之,已丛生矣。
遂建祠宇,亦以黄堂名之(今号崇真观。)
每岁仲秋之三日,必往朝谒焉。
初,真君往访飞,路傍见陂水清澈,为之少憩,曰憩真靖(今清波林憩真观是也。)
又见乡民盛烹宰以祀神,且相诧曰:「祭不腆,神怒降祸矣」。
真君曰:「怪祟敢尔耶」!
夜宿于逆旅,召风雷伐之,拔其林木。
明日告其里人曰:「妖社已驱,毋用祭也(今其地有废社,人不祭也。)」。
又见负担远汲者满道,乃以杖刺社前涸泽,出泉以济之,虽旱不竭(今大泽村紫阳靖石井也。)
明日登山巅,指山腰之泉罅曰:「是有异物藏焉,后将为孽」。
遂立坛靖以镇之(今每岁朝谌姆,必憩于此,号龙城观。)
乃渡小蜀江(今名黄湖口。),抵江干之肆。
主人宋氏虽贫,而迎接甚敬,真君戏画一于其壁而去。
其家即日市利加倍。
后江涨溃堤,市舍俱漂,唯壁不坏(今名松湖市,宋氏见庙食于其地。)
真君尝鍊神丹于艾城之黄龙山,山湫有蛟魅护卫渊薮,辄作洪水,欲漂丹室。
真君遣神兵擒之,钉于石壁(今有钉蛟石犹在。)
丹成,祭于幕阜葛仙公石室,遂至脩川,爱其湍急而味坚,乃取神剑磨于涧傍之石(今在脩梅山,后人于其处立观以表圣迹,今号旌阳观。)
寻渡水登秀峰,今号旌阳山
为坛于峰顶以醮谢圣帝,乃服仙丹。
吴君居近焉(溪南有仙村曰吴仙观,即吴真君故居也。),遂造吴老之宅。
西安县(今分宁也。),县社伯出谒,真君诘其地分有妖物为民害者,其神匿之。
真君行过一小庙,庙神(其神姓毛,兄弟五人。今号叶祐庙者,在县东四百步。)迎告曰:「此有蛟孽害民,知仙君来,故往鄂渚藏避矣。
后将复还,愿为斯民除之」。
真君如其言,蹑迹追之,至鄂渚,路傍逢三老人(今三王庙是也。),询其蛟孽所在,皆指曰:「见伏于前桥下(今号伏龙桥。)」。
真君至桥侧,仗剑叱之,蛟惊,奔入大江,匿于渊(今号下龙穴。)
乃敕吏兵驱之,蛟从上流奔出,遂诛之(今号上龙江。)
真君怒西安社伯之不职,锢其祠门,止民享祀(今分宁县城隍庙正门常闭,开侧门。邑有火灾,祝师止从偏户出入,居民祭祀者亦少。),令祀小庙(今封叶佑侯,庙食甚盛,亦多灵感。)
已而还郡城,真君曰:「此地水陆冲要,人物繁夥,岂无分合得仙之人」?
试以丹数粒杂他药货之,令其信缘而取。
既而赎者虽多,竟无一人遇者。
真君吁叹,以世间仙才之难得也。
真君闻新吴有蛟为孽,因持剑捕逐之(故所经由处曰龙泉观,今改曰仙游。)
蛟惧,窜入溪穴(至今号曰藏溪。)
真君乃以巨石书符,及作镇蛟文以禁之(镇蛟文石碣尚存,今为僧院,曰延真。傍建观亦曰延真。在奉新县四十里。)
海昏之上辽有巨蛇据山为穴,吐气成云,亘四十里,人畜在其气中者即被吸吞,无得免者,江湖舟船亦遭覆溺,大为民害。
真君闻之,乃登北岭之巅验之(今赤乌观之东曰会仙峰即其处也。),果见毒气涨空。
真君悯斯民之罹其害,乃集弟子,将往诛之。
初入其界,远近居民三百余人知真君道法,竞来告愬,求哀恳切。
真君曰:「世运周流,当斯厄会,生民遭际,合受其灾。
吾之此来,正为是事,当为汝曹除之,吾誓不与此蛇俱生也」。
有顷,群弟子至,亦同劝请。
真君曰:「须时至乃可」。
于是卓剑于地,默祷于天。
良久,飞泉涌出。
俄有赤乌飞过,真君曰:「可矣(其地为候时观,后改赤乌观。今中行有诗云:「昔有长蛇性毒威,旌阳曾此候诛夷。洞中仙子方姑会,天上灵官为报时。符使忽飞陵谷口,剑星交下鬼神悲。一千年后几兴废,可借阴功无尽期。」张天觉亦有《卓剑泉诗》云:「卓剑遽成岩下井,待时遥动日中乌。海昏妖孽今除尽,余泽犹存七靖图。」)」。
遂前至蛇所,仗剑布气,蛇惧入穴。
乃飞符召海昏社伯驱之,不能出;
复召南昌社公助之(其符落于县东,因建观号符落,今名太和。)
蛇出穴,举首高十余丈,目若火炬,吐毒冲天,乡民咸鼓噪相助。
是时真君啸命风雷,指呼神兵以摄服之,使不得动。
吴君乃飞步踏其首,以剑劈其颡,蛇始低伏。
弟子施岑、甘战等引剑挥之,蛇腹裂,有小蛇自腹中出,长数丈。
甘君欲斩之,真君曰:「彼未为害,不可妄诛」。
小蛇惧而奔行六七里,闻鼓噪声,犹返听而顾其母(今地名有蛇子港,十里许。)
群弟子请诛而戮之,真君曰:「此蛇五百年后若为民害,吾当复出诛。
以吾坛前松为验,其枝覆坛拂地,乃其时也」。
又预谶云:「吾仙去后一千二百四十年间,豫章之境,五陵之内,当出地仙八百人。
其师出于豫章,大扬吾教。
郡江心忽生沙洲,掩过井口者,是其时也(事见《沙记》。豫章谶:方乘云龙江章江西岸石头之上,与郡城相对。潘清逸有《望龙沙诗》云:「五陵无限人密视。」《沙记》:「龙沙虽未合,气象已灵异。昔时蛟龙游,半作麻地。地形带江转,州浮有连势。」)
此时小蛇若为害,彼八百人自当诛之。
苟无害于物,亦不可诛也」。
蛇子遂得入江建昌县蛇子港是。异处有庙,在新建县吴城江,甚灵,本朝封灵顺昭应安济惠泽王,俗呼曰小龙。)
大蛇既死,其骨聚而成洲(今号蛇骨洲。)
真君于海昏经行之处,皆留坛井,凡六处,通候时之地为七,其势布若斗星之状,盖以镇弭后患(七靖者谓进化靖、丹符靖、华表靖、紫阳靖、霍阳靖、列真靖,今皆为宫观,或为寺院、官舍。)
复至邑之西北,见山泉清冽,乃投符其中,与民疗疾,其效亦比蜀江(今号灵水台。)
巨蟒既诛,妖血污剑,于是磨洗之,且削石以试其锋(今建昌县有磨剑地、试剑石。),告其徒曰:「大蛇虽灭,蛟精未诛。
彼物通灵,必知吾有除害意,恐其伺隙溃郡城,吾归郡乎。
战、岑二子者从我焉」。
时永嘉六年也。
真君道术高妙,着闻远迩,求为弟子者数百人,却之不可得,乃化炭为美妇人,夜散群弟子处以试之。
明旦阅之,其不为所染污者唯十人耳,即异时上升诸高弟也。
自是凡周游江湖,诛蛟斩蛇,无不从焉,余多自愧而去(今建昌县西津名炭妇市,立观曰始明。)
真君乃与甘、施二君归郡,周览城邑。
适有一少年,美风度,衣冠甚伟,通谒自称姓慎,礼貌勤恪,应对捷给,遽告去。
真君谓弟子曰:「适者非人,是蛟之精,故来见试也。
体貌虽是,而腥风袭人,吾故愚之,庶尽得其丑类耳」。
迹其所之,乃在江浒,化为黄牛,卧郡城沙碛之上(今名黄牛洲。)
真君乃剪纸化黑牛往斗之,令施岑潜持剑往候其斗酣即挥之。
施君一挥中其股,牛奔入城南之井中(井中横泉,今在上蓝寺东南角,墙掩井口,故亦号蛟井。)
真君遣符吏寻其踪,乃知直至长沙,于贾谊井中出,化为人,即入贾玉史君之家。
先是,蛟精尝慕玉之女美,化为一少年谒之,玉大爱其才,许妻以女。
因厚赂玉之亲信,皆称誉焉,遂成婚。
居数岁,二子。
尝以春夏之交,孑然而出,周游江湖,若营贾者。
至秋则乘巨舸,重载而归,所资皆宝货,盖乘春夏大水,覆舟所获也。
是秋徒还,绐玉云:「财货为盗所劫,且伤左股」。
玉举家叹惋,求医疗之。
真君乃为医士谒玉,玉喜,召其婿出求医。
蛟精觉之,惧不敢出。
玉自起召之,真君随至其堂,厉声叱曰:「江湖蛟精,害物非一。
吾寻踪至此,岂容逃遁,速出速出」!
蛟精计穷,乃见本形,蜿蜒堂下,为吏兵所诛。
真君以法水噀其二子,亦皆为小蛟,并诛之。
贾女亦几变形,其父母为哀求,真君给以神符,故得不变。
真君谓玉曰:「蛟精所居,其下即水。
今君舍下深不踰尺,皆洪波也,可速徙居,毋自蹈祸」。
玉举家骇惶,迁居高原,其地不日陷为渊潭,深不可测(今长沙昭潭是也。)
真君复还豫章,而蛟之余党甚盛,虑真君诛之,心不自安,乃化为人,散游城市,访真君弟子,诡言曰:「仆家长安,积世崇善,远闻贤师许君有神剑,愿闻其功」。
弟子语之曰:「吾师神剑指天天裂,指地地坼,指星辰则失度,指江河则逆流。
万邪莫可当,神圣之宝也」。
又曰:「抑有不能伤者乎」?
弟子戏之曰:「惟不能伤冬瓜、葫芦耳」。
蛟以为诚然,继而尽化其属为葫芦、冬瓜,连枝带蔓,浮泛满江,拟流出境。
真君晨兴,觉妖氛甚盛,乃顾江中,见蛟精所化,即以剑授施岑,使履水斩之。
党属如连,悉无噍类,江流为之变色。
真君曰:「此地蛟螭所穴,不有以镇之,后且复出为患,人不能制也」。
乃役鬼神于牙城南井,铸铁为柱,出井外数尺,下施八索,钩锁地脉(今延真宫是也。),祝之曰:「铁柱若亚,其妖再兴,吾当复出。
铁柱若正,其妖永除」。
由是水妖屏迹,城邑无虞。
复虑后世奸雄妄作,故因铁柱以为谶记,有「地胜人心善,应不出奸雄。
纵有兴谋者,终须不到头」之言。
真君之虑后世也深,有如此者。
次年,真君以蛟蜃之属有散入鄱阳浔阳界者,虑其复还,乃周行江湖以殄灭之。
至岧峣山岭,有蛟湖三所,其孔穴透大江,通饶、信。
真君诛其蛟魅,立玉阳府靖以镇之。
其西北石壁下湾立开化靖以镇之。
更立大城府靖(靖傍有大潭,深不可测,且多蛟螭,真君尽灭之。惟一蛟子迸走,故立此靖以断绝之。),又铸铁符镇鄱阳湖口,杜其所入之路(今在湖口县钟石之江中。)
铁盖覆庐陵元潭,制其所藏之薮,仍以铁符镇之(今号飞符岭,有观号崇真。),留一剑在焉(其剑长咫尺,有似玉石,又似铜铁,人不可识。)
明年永嘉七年也。),复游长沙,遂至昭阳。
明年,至郴、衡诸郡。
所至皆为民馘毒除害。
乃还豫章
前后凡立府靖七十余所,皆所以镇郡邑、辟凶灾也。
明帝太宁二年大将军王敦字处仲。)举兵内向,次于于湖。
真君与吴君同往上谒,冀说止之。
郭璞先在幕府,乃因与俱见。
处仲延之饮,而问曰:「予梦以一木破天,君等以为如何」?
真君曰:「非佳兆也」。
吴君曰:「木上破天,未字也。
公其未可妄动」。
处仲色变,令筮之。
曰:「无成」。
处仲不悦,曰:「予寿几何」?
曰:「公若举事,祸将不久。
若还武昌,则寿未可量也」。
处仲怒曰:「君寿几何」?
曰:「寿尽今日日中」。
处仲大怒,令武士斩之(《洞仙传》云:「已预报家人备送终之具在行刑之所,命即窆于江侧两松间。后三日,南州市人见货其服饰,遍与相识共语。处仲闻之不信,开棺无尸,乃兵解也。今为水南仙伯。」)
真君乃举杯掷起,化为白鸽飞绕梁栋。
处仲一举目,已失二君所在处仲竟败。处仲兵败,遂惋愤而死,卒有跽尸之刑。)
二君还至金陵,欲赁舟至豫章,而船主告以乏操舟者。
真君曰:「尔等但瞑目安坐,切毋觇视,吾自为尔驾之」。
乃召二龙挟舟而行。
池阳,以印印西岸之崖壁以辟水怪今印文犹在。)
舟渐凌空,俄过庐山顶,至紫霄峰金阙洞。
二君欲游洞中,故其舟稍低,抹林梢戛戛有声。
舟人不能忍,乃窃窥之,龙即舍舟于层岫之上,拆桅于深涧之下(后皆为铁石,今号铁船峰,并桅在涧中,为断石也。)
真君谓舟人曰:「汝不听吾言,将何所归乎」?
舟人拜求济度,真君教以服饵灵草,遂得辟谷不死,尽隐于此山(后桓伊江州,遣人访庐山异迹,至紫霄峰,见湖中有舟,及群鹤、赤鳞鱼,骑白马二少年长啸,声数百步外,疑是舟人辈。)
二君乃各乘一龙,分水陆还会于北岭之天宝洞
遂归旧隐,日与弟子讲究真诠,数十年间,不复以时事关意,惟精修至道。
作《醉思仙》之歌,及著《八宝垂训》曰:「忠、孝、廉、谨、宽、裕、容、忍。
忠则不欺,孝则不悖,廉而罔贪,谨而勿失,修身如此,可以成德。
宽则得众,裕然有馀,容而翕受,忍则安舒,接人以礼,怨咎涤除。
凡我法子,动静勤笃。
念兹在兹,当守其独。
有爽厥心,三官考戮」。
乡党化之,皆迁善远罪,孝弟兴行。
平时出处,随机应物,不异常人,但所居之处,鸣鹤飞翔,景云旋绕而已。
东晋乱离,江左频扰,真君所居环百馀里盗贼不入,闾里晏安,年谷屡登,人无灾害,其福被生灵,人莫知其所以然也。
至孝武帝宁康二年甲戌,真君年一百三十六岁。
八月朔旦,有云仗自天而下,二仙乘辇,导从甚都,降于真君之庭。
真君降阶迎拜,二仙曰:「奉玉皇命,赐子诏」。
真君俯伏以听。
乃宣诏曰:「上诏学仙童子许逊:卿在多劫之前,积修至道,勤苦备悉,经纬愈深,万法千门,罔不师历,救灾拔难,除害荡妖,功济生灵,名高玉籍。
众真推仰,宜有甄升。
可授九州都仙太史兼高明大使赐紫䌽羽袍、琼旌宝节,玉膏、金丹各一合。
诏至奉行」。
真君再拜登阶受诏。
一仙曰:「余乃玉真上公崔子文」。
一仙曰:「余乃元真太卿瑕丘仲」。
言毕,揖真君坐,告以冲举之日,遂乘云车而去。
真君乃召门弟子与乡曲耆老,谕以行期。
自此朝夕会于真君之第,日设宴饮,共叙惜别,且教以行善立功,以致神仙之旨。
著《灵剑子》等书,又与十一弟子各为五言二韵《劝诫诗》十首以遗世。
及以大功如意丹方传众弟子之不与上升者,此方即丁义神方中一也。
其诀必先择日斋戒,设位醮十八种药之神,然后书符,逐味诵咒而修合之,其治众疾,如意而愈。
是月望日,大营斋会,遍召里人,长少毕集。
至日中,遥闻音乐之声,祥云弥望。
须臾渐至会所,羽盖龙车,从官兵卫,仙童䌽女,前后导从,红霞紫气,舒布环绕。
前二诏使又至,真君降阶拜迎,二仙复宣诏曰:「上诏学仙童子许逊:脱子前世贪、杀、匿、不祀先祖之罪,录子今生咒水行符治病、罚恶馘毒之功,已仰潜山司命官传金丹于下界,闭迹封形,回子身及家口厨宅百好归三天。
子急净秽,背土凌空。
左大力天丁与流金火铃照辟中黄,无或散慢告行。
仍封远祖由玉虚仆射,曾祖琰太微兵卫大夫,先祖玉太极把业录籍典者,父肃中岳仙官。
赐所居宅曰仙曹左府」。
玉真上公曰:「卿门弟子虽众,唯六人合从行,馀各自有超举之日,不得偕往也」。
乃揖真君升龙车,命陈勋、时持册前导,周广、曾亨骖御,黄仁览与其父族侍从盱烈与母部从仙眷,四十二口同时升举,鸡犬亦随逐飞腾。
里人攀恋,投地悲号不忍别。
真君曰:「仙凡路殊,悲欢自切。
执奉孝慈,恭顺天地,何患无报耶」?
留下修行钟一口并一石函,谓之曰:「世变时迁,即为陈迹矣。
聊以此为异时之记」。
有仆许大者与其妻市米于西岭,闻真君将飞升,即奔驰而归,仓忙车覆,遗米于地,米皆复生(今地名为覆车岗生米镇。)
比至,哀泣求从行。
真君以其分未应仙,乃授以地仙之术,夫妇皆隐于西山(其详见于《仙姓录》。)
仙仗既举,有顷,坠下药臼、车毂各一,又坠一鸡笼于宅之东南十里馀(旧名鸡栖靖,今名崇元观,),并鼠数枚堕地,虽拖肠而不死,意其尝得窃食仙药也。
后人或有见之者,必为瑞应焉。
仙驾凌空向远,望之不可见,唯祥云䌽霞瀰漫山谷,百里之内异香纷馥,经月不散。
初,真君回自旌阳,奉蜀锦为传道质信于谌姆,姆制以为殿帷。
至是忽飞来,周游旋绕于故宅之上,竟入,复飞入云霄(后置观,故以「游帷」为名。)
初,真君与郭璞寻真选胜,至宜春栖梧山,王长史之子朔迎真君居西亭
久之,谓朔曰:「吾视子可传吾术」。
乃密授仙方。
复云:「此居山川秀丽,兼有灵泉出于道南,前对洞天,俯临袁水,宜为道院」。
朔从之,真君乃书一靖字于壁而去。
飞升之日,云軿过其上,遣二青衣下告朔以被玉皇诏命,因来别子。
朔洎阖家瞻拜祈度,真君俯告曰:「子辈仙骨未充,但可延年」。
乃飞仙一根授朔曰:「此味异,植于兹地,久服长生,甘能养肉,辛能养节,苦能养气,咸能养骨,滑能养肤,酸能养筋,宜和苦酒,服之必效」。
言讫而别。
自后王族如言服饵,各寿百龄焉(今临江军玉虚观即其地,仙茅存焉。)
真君所从游者三百馀人,其功行无出者通吴君十有一人。
跋金花帖子绫本小录王扶、盛京。)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六、《攻愧集》卷七三
集贤王公金花帖子,其孙鄜州端拱二年太宗朝第三榜者,误也,当以益公所考为正。
尚书宋公名白,时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知贡举,其同知贡举知制诰李公沆,帖子花押盖二公也。
咸平元年知举四人:杨给事砺、李舍人若拙司谏灏、朱秘丞台符,盛公帖子花押乃此四人也。
太宗至道三年上宾,咸平改元真宗谅闇,遂不廷试,而敕下礼部放榜。
《登科记》亦称省试,故犹得以帖子报中选者,非以不临轩策试而废兹制也。
知举止列祖父,不及三代,糊名复于淳化三年,至是已七年矣。
艺祖一朝进士凡十五举,多者不过三十馀人。
太宗朝取士寖广,至二百馀人。
独孙何一榜放三百五十五人,诸科合千馀人。
后世但骇其多,而不知前两年诏权停贡举,至是集阙下者万人。
太宗既多取之,而后连四年俱有权停之诏。
五年至道三年三月,以大丧不暇及。
至咸平之初,诏以久停贡举,颇滞时才,令礼部据合格人内进士放五十人,诸科百五十人,来岁不得为例。
于是进士孙仅等及高丽所贡并赐及第,此小录所载五十一人是也。
祖宗时贡举之疏数,取士之多寡惟上所命,非若近世之定制也。
钥高曾先祖仍三世登科,中遭兵燬,故书无一存者。
先祖少师元丰末年焦蹈榜丙科,后从年家章氏传当时小录,虽印为大编,而与今制不侔者已十馀条。
又尝见嘉祐二年章卫榜东坡兄弟小录,与焦榜者不殊。
今始见王、盛二家金花帖子及绫本小录,前此真未闻也。
诸公跋语如载知举家讳、私忌等,外若韵脚,明主空一字。
诗限六十字以上成,论限五百字以上成,皆与今小异。
今止书「第一人」,此直书「状元」。
外氏书其母之封五十人,贯开封者三十七人,不应如此之多。
端拱二年有旨,国子监生并须品官子弟,开封府有户贯者充。
岂以此故士子多用开封贯耶?
建州者二人,一曰建宁军,一曰建州,书事不同如此者非一。
祖父俱存者今曰重庆,而第四人张景荣侍下。
父祖未仕者书不仕,三代名下书皇任者,柳河东作《陈京行状》云:「五代祖某,陈宜都王
曾祖某,皇会稽司马。
祖某,皇晋陵郡司功参军
父某,皇右补阙云云」。
或谓书「皇」者,以表其仕于唐也,此又不然,多有称「皇」不仕者。
又或止书见任某官,每一项各空一字,皆与今不同。
此榜止五十人,可以绫书,不知前此孙何一榜三百馀人亦可以绫书耶?
小录之作,近亦屡有轻以意改者。
要知典故所在,前人多有深意,一遵其旧可耳。
吁,又何止此耶!
司谏秘丞各称其官,杨公为翰林学士,而止称给事
李公知制诰,而称舍人,亦因可见前朝之官称云。
杨公开国之初为第一人,李公为乾德四年进士第五人,梁公与其子固俱为大魁,朱公则孙何榜第二人。
主文极天下选,宜乎得人之盛。
继兄何,固为盛事;
刘烨子岳、父温叟是终身不听乐者;
中山刘子仪参政李子渊皆在此榜。
辅国曾祖季兴、祖从诲俱为南平王,盖荆南高氏,辅国之父保寅不知在从诲十五子中为第几人,与继冲俱归本朝者也。
吕蒙休三代俱赠师傅,父龟图,母刘氏,徐国太夫人
文穆公,蒙正之弟也。
王克从为彦超中令之孙,句希吉为中正之子,盛京为文肃公度之弟,乐黄庭父史任职方员外郎,是作《太平寰宇记》者,其任职方宜矣。
李山房谓知名之士几三之一,后生寡陋,不能尽知,姑诵所闻。
一时人物,不亦盛哉!
借摹本于丰宅之有俊,老眼不能细书,令从子溉临写藏于家,仍备书其后而归之。
讲明求仁斋记篇淳祐十二年十二月 南宋 · 蔡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二、静轩公集
淳祐壬子春,权到将乐龟山先生,因与嫡孙杨道夫等取先生《求仁斋记》讲明之。
权曰:「古之学者求仁而已。
《传》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又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衒鬻而不售,转而易业者,皆于利而怨者也』。
吾以『求仁』名子之斋,庶乎求仁必得而无怨也。
古之人所以求仁者,不亦难乎!
孔门之徒,问仁者多矣,而夫子所以告之者,岂一概而言欤!
有罕言以仁者,以仁道至大而言之不尽也。
故凡所言者皆求仁之方也,若夫仁则未之尝言。
其徒如由、如赐,虽曰升堂之士,至于仁,终莫之许也。
所谓求之之难,不其然欤!
学者试以求仁思之,以究古人求仁之方,将必有以得之矣」。
龟山先生为宝学省翁之祖,所建书堂深嘉而乐道之,既扁之以「求仁」,又述其义以为之记,所以勉进后人,求为学之意深且切矣。
然引而不发,则仁道之大,将安所用力耶?
朱子以心之德,爱之理言之,又曰当理而无私心,曰全体不息,详此十六字,而求仁之要在是。
学者于二先生受罔极之恩,诏之愈至,岂求之之难,果如先生所记云乎?
尝闻仁者心之理也,是理根于人心,用力于内者足以得之。
心不外驰,所存自熟,则仁在其中。
孟子曰:「仁,人心也」。
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文公言:「说得来只是个存心,存心便是求仁,所谓求仁者不放此心而已」。
又曰:「尝存此便是求仁之方。
其静坐未接物之,此理湛然清明,及其遇事应接,此理随处发见,只要人常常提撕省察。
一息之间,存养久之,则是理愈明,虽欲忘之,不可得矣」。
释「仁远乎哉」章曰:「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
放而不求,故有以为远者。
反而求之,即此而在矣」。
三复文公之言,则知求放心者,乃求仁之要法也。
学者求放心,其用力之要当何如?
亦曰敬而已。
夫子告颜渊为仁以「克己复礼为仁」,礼者敬之舆也。
仲弓问仁以「见宾承祭」为言,宾祭者敬之推也。
至于居处恭,执事敬,无非以敬为先。
敬则主一无适,自然操持收歛,心存不放,念念相续,私欲屏息,而仁亦存。
敬则常惺惺,自然体认涵养之功熟,人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亦熟。
敬之于心,非有加也,惟整齐严肃,而心即在焉;
心之于仁,非相离也,亦惟心不外驰,而仁即在焉。
张子曰:「敬非有内外宾主之辩,敬在此而心即在此也」。
非心之外别有所谓敬也。
朱子谓:「须臾有间,私欲万端,心之所养者未熟,欲之害仁者随至」。
非心之外别求所谓仁也。
呜呼!
仁之德,爱之理,当理而无私心,全体而不息,仁之极功大矣,未有不自此心之存养充扩者始也。
诚于中,形于外,高明光大,接续不已,极而至于表里内外,远近精粗,无不该贯,心之妙用亦大矣,未有不自此敬之提省收敛、整齐严肃者始也。
先贤言敬只是一个心常惺惺便是,岂可指擎跽曲拳,块然在此而后为敬?
仁只是此心常在腔壳中为主,无私欲间断,则满腔子皆恻隐之心,是则心而敬自存,心存而仁自熟。
求放心即所以求仁,持敬即所以求放心,虽有次第浅深之不同,要其归则一也。
龟山先生尝问学者曰:「当孺子入井,其怵惕恻隐何故如此」?
学者曰:「自然如此」。
先生曰:「安得说自然了便休?
须是求其所自来」。
延平李先生每教人以静坐默识,体认天理,求至洒落处,然后理与心一。
二先生之教,深切著明,曰求其所自来,曰求至洒落处,无非直指其脉络以示人。
诸君子试合二说而求之,静以省察,而验仁道之从生,敬以涵养,而使仁德之自熟,则求仁之方过半矣。
权过庭,知省翁为考亭及门之士,读《求仁》一记,知省翁源委之所自。
因拜先生宅之,登观所记「求仁」之斋,即所见而信所闻,蒙诸同志不鄙晚学,贤令君以教化为尚,屈临见示。
顾权先公以与朱文公相对榻论道,被谪死远方,权安敢复强聒而为饶舌者哉!
仰惟先生载道之南,所以私淑邑里之学非一,而理精义微,无过于「求仁」一记。
诵其书,升其堂,如见其人。
且衣冠衿佩之士,衎衎济济,蔼然忠厚气象,益信前哲流风善教之犹存,敢不诵所闻,以相切磋。
富贵利达,无足留恋,百事纷来,与化俱往。
独有义理一途,与天地通,诸君子其亦加之意焉耳。
淳祐壬子冬大寒日
丰宅之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八、《象山集》卷一一
比年山居,颇有泉石之趣,朋来之乐,每恨不得与吾宅之共此。
承需鄙文,乏笔吏,不能多录,谩往数篇,亦足以知山野况味。
仙岩题壁之末二侄,其一名槱之者,乃梭山兄之子,赋质纯雅,少赞家政,事上使下,真无间言。
又博通经史,射御笔札,皆绝出等夷。
琴尤高,平时业此者,皆在下风。
今年二十有六,春末无疾,一夕谈笑间,奄然长逝,极为痛心。
亦恐欲知。
使人到山间,又值持之疾作,老夫亦苦头痛。
登山未久,友朋踵至,应酬殊役役,作复莫究所怀。